首頁 > 王妃帶刀入洞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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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且明明男女之間談到婚事,尋常該感到羞澀才對,但他沒有,卻是苦惱中帶憂思的神情,而她也沒有,只覺他有些……可憐。

  不知該說什麼安慰的話才好,她乾脆反握他的手,怕掌心裡的珠子磕著他,方一使勁就趕緊放輕力道,不敢回握得太緊。

  他目光突然一變,瞬也不瞬凝望著她。

  「王爺嗯……絕非什麼天煞凶星,莫想太多。」欸,她真不會說話。

  腦袋瓜裡忽地靈光一閃,她下巴驕揚。「那我呢?王爺瞧我啊,太后把我指給你,我不是還好端端的?不是我自誇,我從小到大身強體壯,從未生過病,壯得跟牛有得拼,這會兒我倒要看看了,那個什麼『昏迷不醒症』輪到我頭上,該將如何耀武揚威?咦?!呃……」等等!不對啊!她本意是想借由自己來勸他寬懷,怎麼說到最後……好像……好像她真能鎮住煞氣,不會因為指婚給他就得了「昏迷不醒症」。

  頭好痛。苦惱啊苦惱!她到底在胡說什麼?

  然,傅瑾熙笑了,笑得露出白牙,琳琅似的笑音能撥彈聞者心弦。

  不過他是在笑話她口拙胡言,還是被她逗笑的,穆開微不清楚,只知一個人若生得如他那般精緻的眉眼口鼻,確是要多笑才不負這天道。

  他笑音漸悄,拇指有意無意地摩挲她的肌膚,眼裡的光亦寂靜下來。

  「本王明白自己絕非穆大人的良配,太后奶奶指婚一事,你穆家難以拒絕,那就讓本王來做。本王能做好的,能給你一個交代的,絕不令你穆家難為。」

  第四章 捨不得錯過(1)

  夜已深沉。

  深沉到月娘避進烏雲之後,懶得露顏,而蟲鳴早已止盡,夜中靜極。

  似乎夜越深靜,人的心魂也越發脆弱,毫無防備便再一次被拖進夢中的夢中的夢,順著彷彿是時間的長河洄溯,被捲回記憶中最深刻的那個所在、那個心志與神魂影最受衝擊的點,既脆弱又無比堅強,充滿矛盾卻是最真的本心。

  那個真記憶的夢中,從歲的地被所謂的「怪病」折得死去活來,但神志一真是清醒的。正因為清醒,感受到痛才會如此直接,不管是肉體上真實的痛,抑或那種切膚心似的無形痛楚,都那樣深刻體嘗。

  那女俠使的是一把軟劍,是何時加入戰局,他記不得,只知當時已身受重傷的母妃認出女俠客身份,如溺水之人忽見浮木在前,母妃死命拉住女俠客一袖不斷哀求看,請她無論如何護康王世子周全。

  敵人不斷攻來,三川口河道四面八方皆是路,卻無一條活路。

  女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靠著一把軟劍大殺四方,當時因「怪病」而導致全身幾近僵化的他伏在忠僕背上,一直被女俠客護於身後。

  終於,她帶著他們逃出追殺,成全了俠義之舉,代價是賠上她自己的命。

  女俠客的臂上、腿上和腰間皆受刀傷,雖未傷及要害,但敵人的兵刃淬著劇毒,隨著她真氣的大量消耗,毒素一入體內便迅速蔓延。

  「世子爺舌根僵化不能言語,但我知……你是能聽到我說話的,所以,你且聽好了。」

  女俠客目光清澈迫人,儘管臉色發白、唇色發紫,氣勢仍可威壓宵小。

  「世子爺哪日病癒返京了,就請與我穆家視作陌路吧,今日我出手相幫,命喪於此,那是我自願,世子爺無須承這個情,我也不要你承這個情。」

  她嘴角不斷流出黑血,毒發的痛令她擰眉,那雙眼依舊瞬也不瞬看著他

  「你康王府無論如何都別跟穆家攀上關係……我家相公……我家裡女兒……我的微微……微微……你離他們遠點兒,懸在世子爺頭上的那把刀,不該由穆家人去挨……不該……」

  她雙眸圓瞪,眸中滲出兩行血淚,歷聲問——

  「傅瑾熙,你可聽明白了!」

  夢中那連名帶姓的厲問宛如逼到面前,他左胸猛震,驟然掀睫。

  醒來。

  一室沉寂,似連月光都懶得迤邐進屋,他在幽暗中慢吞吞地掀被坐起,抹了一把臉,低低吸氣。「是聽明白了,忍了又忍,難忍還是得忍,忍得五臟六腑幾乎要移位,只是藺前輩啊,這穆家女兒也實在……太摧人心志……」

  他雙手緩緩握成拳頭,收緊再收緊,指節間發出如炒爆豆似的剝剝聲響,像在抵拒內心肆流的渴望,又像用力想在虛空中抓住什麼。

  摧人心志啊……

  穆開微越想,越發覺得昨日不該傻傻地就聽話下車。

  當康王傅瑾熙對她吐露心言,說他自身是克父克母的天煞凶星時,她應該巧妙地運用刑偵手法,深入話題,尋找蛛絲馬跡,許能從他口中挖到更多關於當年三川口大案的真實線索,但她在那時刻似乎變蠢了,

  甚至在被動聽完他的話之後,他靜靜拋出一句——

  「穆府已到,你可以下車了。」

  她還真就照辦。

  直到進家門,坐在正廳堂上的太師椅發了會兒呆,然後在阿爹的喚聲中召回神智,她才發覺,她根本忘記要回傅瑾熙想使什麼法子讓皇上和太后收回成命。

  倘使太后姐娘一心愛護他,堅決要為他尋一個剽悍的「鎮煞神器」當正妃,又倘使皇上對康王府、對她阿娘當年的義舉抱持疑猜和試探之心,真要借她近身監視康王府,他傅瑾熙又要如何扭轉一切?

  她不禁暗歎,深覺昨兒個實在失策,該要問清才對,問清楚了兩人合讓總比他獨行來得穩健。

  她的心已起變化。

  毫無疑問的,於她而言,康王爺已成了很特別、很特別的存在。

  因為是她家阿娘當年捨命救下的人啊!

  用阿娘一條命換來的,是那樣寶貴,她與康王爺尚不相熟,卻絕對不願意見他陷入困境,在帝王的疑心下之受到傷害。

  入夜,有些年長的婢子捧著乾淨的一盆水進到房內,見已換好中衣寢服的小姐坐在大銅鏡單,然,並非對著映在銅鏡裡的嬌小美人顧盼自憐,卻是手持劍刀、一手拿著淨布,正仔仔細細、來來回回地擦拭兵器……劍刀輝芒照美人,美人彪悍凌劍衛,就算見多識廣的婢子私下看過無數回,每回再見……還是忍不住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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