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半晌,陸靜深才緩緩答說:
「這本來是寧海的主意。她把我身邊所有寵我的人都趕走了,想逼我自立更生,好幾次我都不想順她的意。然而,這一回……罷了,我願意試試看。」
聽他願意嘗試,簡行楷不由得好奇地問:「是什麼原因使你願意試一試?」
陸靜深已經轉過身去,迎著寧海的方向。他聽她步履款款地朝他走來,身邊還跟著那條沒當成導盲犬的狗。
沒回答簡行楷的問題,陸靜深突然問:「迪迪喜歡美女?」
簡行楷立刻懂了他的意思。看著迪迪追在寧海腳邊,開心得又蹦又跳的樣子,他笑答:「是,它喜歡美女。」
寧海也許沒有那種令人一眼驚艷的美,但她自如自在的行止總帶著從容與淡定。以前她眉目間常有種笑看人生的疏離,而如今,疏離稍淡,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詫異的溫柔笑意。
戀愛了嗎?簡行楷如是猜想,卻又不敢多想,唯一只知,這便是寧海,與眾不同的她,他無法說她不美。迪迪自也是懂得欣賞美的。
收回純欣賞的眼光,簡行楷回過頭來,從眼前男人的表情裡,已經得到先前他沒有回答的答案。
顯然陸靜深願意一試,是為了寧海。
他愛上了她。卻也許還不自知。
第12章(2)
為了幫陸靜深跟適合的導盲犬配對,簡行楷在山上大宅住了十來天,以便就近觀察陸靜深的生活習慣,好做出正確的評估。
由於他廚藝比寧海好得多,便權充了幾日大廚。
這一天,陸靜深還在樓上睡著,寧海在廚房裡幫簡行楷準備早餐。
聽見樓上傳來聲響時,她下意識抬頭往天花板看了一眼。隨後又低下頭,將奶油抹上土司。
簡行楷嘴裡叼著一根沒有點燃的煙,笑覷她:「擔心他跌倒?」
「沒有。」寧海神色渾然不改.
最近這一個月來,陸靜深出乎她意料地當了一個好學生。他極聰明,學什麼都快。如今他已能自己整理衣物、自己穿衣,還能使用電腦,弄得懂那錯綜複雜、有如密碼般的點字符號。甚至,還願意配合簡行楷,讓他做近身觀察。簡直就是個模範生!
為此,她忍著沒去騷擾他,心想他或許會因此高興一點。
兩人繼續忙碌著,不久,二樓又傳來一聲巨響,寧海手裡的抹刀差點也跟著掉到地上,還好她反應快,立刻反手接住,沒露出異樣。
簡行楷背對著她在煎培根,背後卻像是長了眼睛。只見他一邊翻動培根一邊咕噥:「明明就擔心還嘴硬……」
「才沒有。」寧海反駁,繼續當個若無其事人。
簡行楷輕哼一聲,將一塊培根拋給涎著口水等在一旁的迪迪後,突然又道:「海兒,我要走了。」
寧海一怔。「工作都完成了?」
簡行楷噗哧一笑,惹得迪迪抬起頭瞥了他一眼,見它老哥正常沒傻,才又低下頭繼續咬培根去。
「聽聽你這話。」簡行楷道:「我要走了,你沒有半句捨不得,一開口就只關心我有沒有辦好那個男人的事。」
寧海面無表情。「不然我請你來做什麼。」本就是為了陸靜深才特地把他叫過來的。
「你請我來幫忙,我沒話講,誰教你是我親愛的妹妹,我不幫你要幫誰?可是我們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面了,我要走,你都沒有半點捨不得喔?」他撒嬌兼抱怨地說。
寧海被他的語氣一逞笑,撇嘴否認:「誰是你妹妹!」
「怎麼不是?」簡行楷理直氣壯地說:「遙想當年,我們吃過同一鍋飯、住在過同一個屋簷下,你生病時,我為了照顧你,還一起蓋過同一床被子……要我繼續說下去嗎?乖,快叫我一聲哥。」
寧海笑了。「哥你個頭啦。」
簡行楷說的一段,是寧海在父親過世後,流浪在寄養家庭間的往事。他們不是血緣意義上的兄妹,卻曾經被同一個寄養家庭收留過一段時間……
可也只有那麼一小段同甘共苦過的時間,各自離開那個暫時性的家庭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直到成年後,偶然相遇在紐約街頭……
當時他去美國接受導盲犬訓練師的訓練課程,經過一個路口時目睹了一件重大意外——一個鷹架垮了下來,當場壓壞停在附近的汽車,路過的行人匆匆避走——當時寧海是初出茅廬的小記者,她在相機的畫面裡頭看到了他……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又是幾年過去了。
她跟簡相處的時間不算長,兩人間卻始終有種斬不斷的聯繫。也許是因為彼此心裡都有一份惺惺相惜吧。
只是這一份惺惺相惜,在看見簡行楷誇張的表情時,也不免暫時束之高閣。
只見簡行楷做出傷心的表情,有點誇張地道:「妹妹好無情,哥要心碎了。」
「夠了喔,再演下去,小心我叫迪迪咬你。」寧海威脅。
迪迪當然不會咬人,它溫馴得很,簡行楷也不反駁,只是收斂地笑了笑。「還是一樣多刺,嗯?」
「本性如此。」寧海承認。
「也還是一樣不相信愛情?」他接著問。
寧海微笑。「不像你。最近又對哪位小姐一見鍾情了嗎?」
簡行楷經常談戀愛的。以前與他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裡,還是高中生的他常嚷著他戀愛了,且一旦戀上了某個女孩,就會絞盡腦汁地接近對人,對對方傻傻付出……一開始寧海還以為他很專情,日子久了才發現這傢伙每回戀愛的對象都不一樣。
當時寧海便想:如果這就是愛,那麼,她不相信這是真愛。真正的愛應是無可取代,是一旦心裡有了人,就再也納不下其他人的那種執著。
果然,簡行楷笑答:「是有個對象。可惜她有點怕狗。」
「怕狗?那迪迪……」寧海目光瞥向迪迪。
迪迪果然委屈地汪汪兩聲,顯然也覺得很無辜。
寧海忍不住笑了,輕輕拍了拍迪迪的頭,又拿了一塊培根安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