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深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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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頁

 

  這句話將陸靜深不遜的表現歸諸在他車禍失明後的一連串改變。

  沒失明以前,陸靜深恪禮守分,從沒做過什麼逾矩的事。

  失明後卻一改從前的謙遜,態度轉變得冷漠無禮不說,甚至還常有一些極端的表現,如今的他就彷彿一顆不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開來,傷人又傷己。

  對此,眾人又是一番碎語……

  車禍、腦傷、情變、打擊、性情遽變……諸如此類的字眼如滿天細雨紛然落下,糾纏得人心煩躁。

  一時間,小教堂裡充斥著對死者、對陸靜深,以及對不知名紅衣女郎的議論。

  忽地,一個歎息聲如漣漪般蕩漾開來。

  陸靜深感覺到身旁的女子突然站起身,高跟鞋「可咑可咑」的,吸引了眾人的注目。

  他來不及捉住她,猛地跟著站起,卻不知她身往何處去。

  半晌,聽見她鞋跟聲停在姨母停靈的地方。

  第2章(2)

  突然出現的樂聲,驚嚇了在場所有人。

  只見寧海拿出手機播放披頭四的樂曲<Let it be>,同時自顧自地在佈滿鮮花的棺材旁跳起了舞。

  此情此景,令眾人傻了眼!

  她瘋了嗎?

  陸靜深因看不到寧海做了什麼,這教堂的空間佈置他不熟悉,不願意難堪地跌跌撞撞,只好勉強自己站在原地,強自忍耐、強自鎮定地聽著眾人轉述她瘋狂的行徑。

  混亂中,不只一人又驚又怒地喊:「這女人在做什麼啊?誰快來把她趕出去!」

  寧海卻在這時優雅一旋身,停止跳舞,轉身走回陸靜深身邊,嫻靜地挽著他僵硬的手臂,渾似方才做出那些不合宜舉動的人不是她自己。

  她身上過濃的香水味讓陸靜深嫌惡地皺了皺鼻,卻沒甩開她手。

  雖看不見,卻仍敏銳地知覺到眾人的目光如刀一般銳利,隱隱地,寧海挑釁的行為竟令他心生一陣痛快。

  身邊的她彷彿是一把利刃,雖然無法為他抵擋攻擊,卻能幫他反擊回去。

  他穿著黑色西裝,與一身野紅的寧海站在一起,背景襯著聖堂裡的白百合,宛若一對墮落天使,畫面竟意外地和諧。

  轉身面對惱怒的眾人,陸靜深沉聲說道:「葬禮結束以前,我恐怕誰也不能趕她走。」

  在場眾人眼底紛紛露出一抹不以為然的神色。

  然而,今天會出現在這裡的人,多半是在權力核心外的。

  正因為在核心之外,才會被派到這流放之地,義務性地對家族裡的邊緣人表示一點虛假的傷痛罷了。

  對於杜瑪莉的死,他們沒有哀戚,眼下這場儀式對眾人而言不過只是一場例行公事,就算有人鬧場又怎樣?

  他們之所以惱怒,並非是怕葬禮受到搗亂,會使逝者死不安寧,而是不高興有人在自己面前大膽挑戰他們習以為常的秩序與權威。

  寧海脫軌的行徑頗令眾人隱怒,卻又因為不知道她的確實身份而發作不得。

  倒是陸家小輩陸雲開自頭至尾皆一臉好奇地打量著寧海,揣測她的身份。

  在場除了華神父、姨母的委託律師,和禮儀公司的工作人員之外,可說沒有外人了,這葬禮,要說是一場小型的家族聚會也無不可。

  陸雲開心想,他這堂哥打從半年前從董事長席上被人拉下開始,便過起隱士般的生活,今日難得見他出席杜家姨母的葬禮,他身邊卻多了一位誰也不認得的年輕女子。

  這女子有一雙貓樣眼,五官清秀,粗粗看去只是中等之姿,比之堂哥過去來往的對象不知差了幾個等級,此刻一身紅衣服也不襯她略顯蒼白的膚色,顯然紅色是不適合她的,她卻在葬禮上堂而皇之地穿上這刺目的紅,著實令人費解。

  見堂哥顯然沒打算回答,陸雲開忍不住再次開口詢問:

  「堂哥,這位小姐到底是誰啊?」

  儘管雙目失明,但陸靜深仍然可以感受到眾人好奇的目光正聚在自己身上。

  倘若在此時宣佈寧海是他的妻子,也許會讓眾人心臟病發……光想到那情景,他心裡便有一種無以名之的痛快。

  可那痛快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楚。

  難道,他還真的能告訴別人,身邊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是他陸靜深的妻子?

  他連她長相圓扁、身材胖瘦都不清楚,只大概知道她身量大約及他下頷——而那還是因為他從她說話時的發聲位置大略推測的。

  要是讓別人知道他與寧海之間的婚姻關係,會不會讓人們發現,他其實早已瘋狂?

  他可不想忍受那隨之而來,半帶憐憫與嘲弄的目光。

  那場車禍導致他失明,他的失明又使他在家族裡失去主導地位……他不認為,讓身邊這些對他一貫虎視眈眈的人知道真相是個好主意。

  錢管家也好,家裡傭人們也好,跟在他身邊做事都已有好些年,口風一貫是緊的。既然他都已經順利地對外隱瞞這場婚姻兩個月了,繼續保密也不是不可以——不為別的,就為他日後的寧靜。

  似是察覺出身邊男人百轉千回的思緒,寧海鬆開陸靜深的手臂,一雙貓樣眼似笑非笑地瞥過眾人一眼,最後將目光停留在陸雲開年輕英俊的臉上,她輕笑一聲,丟下一句輕描淡寫的話:

  「我是誰?呵,我呀,應該是在場所有人當中,唯一瞭解杜瑪莉的人吧。」

  她說這話時聲音有些冷淡,語調隱約渲染著一抹傷感。

  因傷感是那樣不經心的透出,陸靜深差一點就要相信此刻寧海確實是為姨母的辭世感到悲傷的。

  可惜他們相遇的方式太過戲劇化。

  為了錢,她可以出賣自己的婚姻,像她這種女人怎麼可能會有真感情?

  不,他不相信,他只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寧海確實是個戲子!

  她演技精湛,她的所作所為、所言所語,在他聽來都帶有一種荒謬的戲劇性。真不知姨母到底是打哪找來這麼一個人?

  「你正猛盯著我呢。」她忽然丟出一句不搭嘎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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