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們不希望救回一個天機幫幫主,卻失蹤了四十多位同僚。」一旦牽扯到她的路癡問題,封致虛向來是不循私、不偏袒、不遮遮掩掩。
守靜馬上啞口無言。
策略大致擬定之後,凌晨寅時,天際露出魚肚白,正是日夜更次的守衛替換的時機,防備心態最鬆懈的時候,由封致虛統率的三十七位高手從總部後門的位置悄無聲息地溜向鎖仙洞,打算來個釜底抽薪,先救出敵人囚鎖起來的王牌,讓司徒仲失去挾持要脅的憑藉,再大大方方地攻他個措手不及。
「這回可能不會有任何香噴噴、火辣辣的情景好看了。」守靜的言語中儼然有著無限的憾意。「瘋子虛,待會兒爹爹發現居然是他老掛在嘴裡的『不成材』女兒救他出來,你猜他會不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敢情她把這樁救人事件視為一展英雌的機會了。
「會,只要你別輕舉妄動,莽莽撞撞地壞了大家的好事,我想南宮幫主絕對會驚訝得立刻昏過去。」他提出惡狠狠的叮嚀。
「我當然不會衝動。」她替自己抱屈。「這次咱們直接帶人闖進去,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宰一雙,嘿嘿嘿,多刺激,有什麼好衝動的。」
他無可奈何的將視線焦點投向天上。聽聽她嘴裡誇述得多麼英勇,只怕人家刀子剛往她的脖子削過來,她已經抱著腦袋縮在地上,大喊:「瘋──子──虛!」了。
這丫頭沒救了。
闖入鎖仙洞的過程非常順利,一行人輕易收拾了守在洞口的十多名護衛,直闖洞內的中樞牢檻。
「娘!」透過木柵欄,守靜瞥見大娘和自己的親娘,忙不迭地撲過去大喊。
「靜兒,」二夫人迎上來,隔著木欄緊緊握住女兒的小手。「你也被司徒仲那個惡賊捉來了?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這些人是誰?可憐的靜兒,你一定受了委屈了。」
「不,娘,我們是來救你們出去的。爹爹呢?三娘呢?」她沒瞧見南宮勞的影子。
突然,有床上圓鼓鼓的棉被輕微蠕動著,彷彿底下有人強烈的畏寒,正在猛力發抖。
「爹爹,是你嗎?你一定染上風寒了,我立刻帶你出去看大夫。」守靜心頭不忍,眼眶紅了起來。「瘋子虛,你趕快搜出牢門的鑰匙,放我爹出來。」
他應了一聲,還來不及走開,棉被忽然掀開,露出一個光溜溜的上半身。
「咦?我好像聽見那個黃毛丫頭的聲音。莫非老子關在鳥籠子裡太久,產生幻聽了。」南宮勞回頭,堅硬扎人的虯髯仍然宛如往昔的神威凜凜。他瞄見女兒的身影,眼睛一亮,「靜兒?他奶奶的!真是你這個鬼丫頭,你也被抓進來啦?呵呵呵,好,咱們一家子好歹也算團圓了。」
南宮勞健步跳下石床,哈哈大笑地朝女兒迎上來。「來來來,老爹親一個。」
三、四十條人影同時瞪大眼睛。
「爹!」她尖叫,掉頭躲到封致虛身後,俏臉緊緊貼著他的背肌。「你胡鬧什麼?」
「幹啥?」南宮勞怪叫。「親一個有什麼關係。你還在和老子鬧彆扭?」
「你……你的……那個啦,討厭。」
南宮勞不解地搔搔腦袋。哪個那個?
大夫人清了清喉嘴,尷尬地拎起床角的裡褲。「你……呃,要不要先套上一件蔽體的衣物?」
「啥?老子沒穿褲子?曖,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南宮勞乾笑著,三兩下兜著褲管套上身。
石床上的三姨太稍微翻開被褥,發現外頭杵著幾十條大漢,羞得藏在棉被裡不敢出來見人。
「爹!」懊惱慍怒的嗓音從封致虛背後飄出來。「都什麼時候了,你居然有心情尋歡作樂。」
嚴格說來,今天也沒讓她失望,她確實又撞見了某種香艷火辣又刺激的場面。
南宮勞咧開寬闊的嘴巴,嘩啦嘩啦的豪氣嗓門震得滿室的微塵撲簌簌掉下來。「以往老子干幫主的時候,每天從早忙到夜裡,都還有大大小小的雜務急待處理,幾時曾像最近的日子一樣自由?好不容易偷閒在牢房裡度假,當然應該來個『人生得意須盡歡』羅!這可是孔夫子教誨不倦的名言。」
「李白。」封致虛忽然插話。
「啥?」南宮勞瞪了瞪眼睛。
「『人生得意須盡歡』出自於李白的『將進酒』。」他好心告知對方。
「他奶奶個熊!老子講話要你來多嘴?靜兒,這傢伙叫啥鬼東西?」南宮勞大聲嚷嚷。
「你衣服穿好了沒有?」直到確定老爹沒有「遛鳥」的嫌疑,她才從封致虛的背後鑽出來。「他叫作封致虛。」
「封致虛?」四個牢犯同時驚喊。如雷貫耳的名字可比從天下掉射下一顆五百斤的重火炮,轟得他們頭暈腦脹。
「靜兒,他是那個『封致虛』?」二夫人顫聲詢問道。
「全天下姓封名致虛的呆子少說也有兩萬個,誰知道你指的『那個』是哪個?反正他是我專程搬回來的救兵就對啦!」她一副沒啥大不了的表情。「喂,肉票,開鎖呀你愣在這裡做什麼?鬼打牆啊?」她威風的頤指氣使,順便賞他的硬背一拳頭。
封致虛已經習慣淪為供她差遣使喚的小廝,命令一接收到,馬上乖乖從敗倒的守衛身上摸出鑰匙,釋放牢裡「快樂的度假人」。
偏偏人家不想出來。
牢門甫打開,南宮勞倏地飛身直直朝他衝過來,封致虛連忙把架式擺開,然而落難幫主已經打橫夾著女兒,重新躲回囚穴裡。匡啷!牢門重新掩上。
「南宮幫主。」
「爹。」
他和守靜同時喚出聲。
「姓封的,我女兒年紀輕不懂事,你有什麼本事直接衝著我來,何必找小丫頭的麻煩?」南宮勞每根鬍鬚、髮根怒張為筆直的鐵絲,豪邁勃發的姿態充分說服旁觀者,他確實有能力領導天機幫縱橫天下、無往不利。
「我不是小丫頭。」她夾在兩隻鬥牛之間抗議,而且越來越習慣倒掛在男人的臂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