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月下緩緩駛著小舟,告訴她:「方纔那本書上寫著,巴狼的死因,是心碎而死。其妻阿絲藍,因白塔巫女指使妖魔攻擊阿塔薩古國,被妖魔附身,最終阿絲藍為救其夫,自刎而亡。」
聞言,她渾身一顫,震懾不已,抬手壓著心口,想起陸義先前說過的話。
很久以前,我曾做錯了一件事,我為此離鄉背井……
她記得他說這些話時的表情,記得他眼裡的痛,因為如此,她才信了他。那時,她還以為他說的是這一生,哪知是更久遠之前的前世。
「那生死簿上,每一頁最終,都只寫著同樣的字——尋其妻,未果,憾恨而終。」握著溫柔的小手,周慶看著前方的水面,語音乾啞的道:「阿澪和那些妖魔,是害死他妻的罪魁禍首,他生有遺憾,死也不甘,生生世世都在找尋他妻子的魂魄。若他一直都記得,若他一直試圖尋找他妻子的轉世,一旦聽聞那巫女和妖魔造成的混亂,再遠也會前來查看追蹤。」
他深吸一口氣,說:「是我就會。」
溫柔抬眼看著他,只見他也垂眼凝視著她。
「他知道那些妖怪,早在我告訴他之前,他就已經曉得了。」她唇微顫的道。
周慶聞言,更加確定自己的判斷,「那男人會在這座城裡,不是巧合,我相信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追蹤查探那些妖魔,他一定知道些什麼。」
第15章(1)
夜更深了。
明月爬上枝頭。
滿天的星子在夜幕上輕輕閃爍。
周慶帶著溫柔來到溫老闆擴建的大宅時,街上半個人都沒有。
他抱著她施展輕功,上了屋脊,幾個起落,就來到了陸義位在後院的住所。
那間小屋就在柴房邊,窗子裡黑漆漆的,沒有聲息。
溫柔深吸了口氣,輕拍周慶的肩頭,示意他放她下來。
他看了她一眼,這才放她下地。
她走上前,敲了敲門。
門裡的男人,幾乎是立刻就開了門,那讓周慶知道,那傢伙一定在他落地的那瞬間就醒了。
看見溫柔穿著女裝、披散著長髮,一臉蒼白虛弱的模樣,陸義微微一愣,在她身後死而復生的周慶,更讓他挑起了濃眉。
可這男人顯然見多了大風大浪,他唯一的反應,也就是那樣而已。
「我們可以進去嗎?」溫柔仰望著他,悄聲問。
陸義看著她,側過身,讓兩人進門。
屋子裡十分簡單,沒有太多的傢俱,就一桌一椅,一床一被,一個小小的衣箱。
這屋子擺明了屋主平常就沒朋友,也不歡迎客人,才會連椅子都只有一張。
他關上了門,點了燈,放下了原本以木棍支起,拿來遮風擋雪的木窗,讓窗外的人即便能從窗縫中看到漏出的燈火,卻無法看清屋裡共有幾人。
早在之前,周慶就注意到,這男人很細心,但他幾次試探過,他知陸義是人,不是妖。
只是他沒想到,這傢伙雖然是人,卻不是普通人。
點了燈,放下窗之後,那男人拉開唯一的一張椅子給溫柔。
「坐。」他說。
溫柔沒有抗議的坐下了,她還很累,沒有完全復原。
陸義拿起擱在小爐上溫著的水壺,替她倒了一杯溫水,擱在桌上,這才回到床邊坐下,將雙手擱在膝頭上,看著那握著杯子的女人,和那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後的周慶。
「所以,你沒死。」
「我沒死。」周慶點頭。
陸義點點頭,將視線移回溫柔身上,下一句,開門見山的就問:「這幾天那個扮做你的溫老闆是誰?」
溫柔一怔,沒想到他竟認了出來,「你怎知她不是我?」
陸義看著她,道:「樣子像,她也學得很像,但有些習慣,一些小動作,不是一時片刻就能學會的。」
看著眼前這她一直視之為大哥的男人,溫柔深吸口氣,道。
「她是澪,阿塔薩古·澪。」
出乎兩人意料之外的,聽聞這名,陸義沒有太多激動的情緒,就連眼也沒眨一下,像是早已料到這答案一般。
他一臉疲憊的用那大手抹著臉,歎了口氣。
「我想也是。」
「所以,你真是巴狼?」周慶出其不意的開口。
這一句,倒真是讓搓揉著大臉的陸義挑起了濃眉,黑瞳深深的直視著他。
「所以你是巴狼。」周慶凝視著他,這一回不是問句,而是陳述。
那男人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周慶看著他,直接再道:「許多年前,我爹被一位名喚白鱗的妖怪附身,這些年他一直在擴張他的勢力,讓更多妖魔進駐這座城,不過我想既然你一直在調查那些妖怪,你應該知道他在做什麼。」
他還是什麼也沒說,只是一語不發。
「陸義。」溫柔看著那坐在床邊的男人,開口道:「我們沒有惡意,但白鱗即將解開他的封印,若他掙脫了那封印,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那些妖怪在吃人,而我真的不認為,白鱗若解開了自身的封印,情況會因此改善。如果你記得,知道些什麼,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們?」
陸義將巨大的雙手交扣在身前,看著眼前的男女。
說真的,在這之前,他並不信任周慶,這男人和那些妖怪在一起,多年來周慶處事亦正亦邪,他一直摸不清周慶的狀況。
可溫柔相信這個男人,明知周慶在操縱利用她,她還是相信他。
人們有時會被情愛蒙住雙眼,變得盲目,但他確實也曉得,這些年來,即便將溫柔拖下了水,周慶在最後關頭還是為她留了退路。
周慶詐死,就是要她走,讓她走。
他知道那些妖怪在內門,他們一直都是那樣的,可他不信任周慶,這傢伙是被妖怪養大的孩子,當年周慶看上溫柔,他曾經試圖警告過她。
溫家的大小姐是個好姑娘。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希望她被牽連在其中。
可人們總會走上自己的路,這兩個人打一開始就互相吸引。
過去,這男人的眼很冷,一直很冷,他總藏著自己的情緒,可當他看著溫柔,那黑冷的眼底卻帶著些別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