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替雲香檢查雙手的刀傷時,翠姨告訴她,金雞湖那兒幾乎沒有傷亡,被下了安眠散的人與妖被墨離的人分離出來,在他們醒來後,人都放走了,妖怪們則被墨離那兒的人帶走。
溫柔沒有追問墨離把那些妖怪怎麼了,那不是她能夠處理的問題。
她在聽周慶和墨離、柳如春交談時,才發現原來柳如春竟不是妖怪,是精怪,就像秦天宮所說的,她是一隻狐狸精,所以不會受到阿澪的血肉吸引,因此周慶和墨離才讓柳如春壓在最後,好阻止墨離和他的人抵擋不住阿澪的誘惑。
他們唯一沒料到的,是十娘會殺了另一個妖怪,披了那妖的人臉皮,混跡在桃花船裡,不過人算不如天算,這樣的意外,總也難免,幸好最後溫柔反制了她。
陸義和邱叔和她說了城裡的情況,八卦陣沖天的藍光和不時傳來的地震驚嚇到不少人,有一些房舍、倉庫倒塌了,有幾個地方因此失了火,但他們帶人很快滅掉了火,黃昏開始下的雨也幫了忙,除了財物的損失,城裡沒有太大的傷亡。
秦天宮則是趁旁人不注意時,塞給了她一個小瓶子,悄聲道。
「我想你應該知道誰需要。」
小瓶子上,貼了一張紅紙,上頭簡單明瞭的寫著三個字。
內傷藥
溫柔一怔,抬眼只見他朝她眨了下眼,她才要張嘴,但他完全沒給她問問題的機會,轉身就溜了。
她無力追上,反正八成也追不上,她回頭朝周慶看去,他仍一身血衣,和墨離、柳如春站在窗邊說話,她沒有過去,只不動聲色的將小瓶子收到懷裡。
她安靜的做著她自己的事,替雲香包紮,安撫翠姨,和丘叔、陸義說話,再把人一一送了出去。
然後,墨離和柳如春也離開了。
她關上了門,待確定所有的人都走遠,她這才朝那仍站在窗邊的男人走去。
他一直站著,看著屋外下的雨。
她來到他身邊,伸手環住了他的腰,抬手拿掉支起窗板的木桿,讓外頭的人再瞧不見屋裡,身旁站得筆直的男人,方緩緩倚著她放鬆了下來。
一時間,心很疼,眼有些熱。
這男人仍防著墨離,怕那妖會生變,即便傷重,也不讓人知曉,所以才這般忍痛強撐著。
她扶著他回房,替他脫了那身血衣,再讓他在床邊坐下,擦去一身殘血。
他的身體,滿是瘀青、擦傷。
她替他上藥時,他的鼻子流出了血,她伸手替他抹去,他抬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滴。
溫柔從懷中掏出那小瓶子給他。
「秦天宮給的。」她說。
他看著那紅紙上的字,打開那小瓶子,倒出一顆藥丸吞下。
溫柔把那盆血水拿出去院子倒了,回到房裡時,看見他閉著眼,在床上打坐運氣,赤裸的身體冒著騰騰的煙氣。
她沒有打擾他,只去燒了一壺熱水,安靜的在旁陪著,等著。
夜更深,雨一直下。
紅泥小爐裡的炭火徐徐,爐上的壺嘴冒著氤氳的白煙。
周慶張開眼時,看見她就在眼前,她遞給他一杯熱水。
他喝了那杯熱水,朝她伸出手,她把手給他,上了床,和他一起躺下,相偎依。
這一夜,她什麼也沒說,他什麼也沒提。
倦了,累了,無論如何,至少還活著,至少在一起。
清晨,窗外鳥兒啁啾輕啼。
她醒來時,發現枕邊的男人早醒了,正看著她。
他的手在她手臂上,輕輕撫著,那上頭有著還未拆下的袖中箭,她拿皮帶將其綁在手臂上。
「哪來的?」他問。
「陸義給的。」她告訴他:「我以為他是妖時,一開始拿了十字弓對付他,但那太顯眼了,昨天出發前,他給了我這個代替。」
周慶抬眼,看著她,道:「柳如春說十娘前兩天走了,她找不到她,太多妖怪趁夜離開,她以為十娘也是,不知她殺了別的妖,戴了別的臉皮。」
「嗯,我昨天有聽到。」溫柔悄聲說:「十娘綁架我,是因為我是你的女人。」
他心一緊、眼一黯。
溫柔看著他,道:「可既然是周慶的女人,又怎會沒有自保的能力?」
她不是第一次被人挾持,意圖拿來威脅他了,她依然清楚記得當年王家父子的教訓,她知道這事總有一日會重演。
「她以為我手無縛雞之力,所以才沒有防我。」
說這話時,她瞳眸收縮著,小手微微收緊。
他知道那是因為記起昨日那一刻,昨日他帶著她離開時,只看見倒地的十娘被湖水淹沒,不知是死是活。
她以袖箭傷了十娘,才得以逃出生天,在那個當下她沒有遲疑,可就算是十娘作惡先綁架了她,不表示她事後不會感到愧疚。
「不是你的錯。」他輕撫她蒼白的小臉,告訴她,「是我。」
是他讓她變成這樣的人,變成需要時時提防算計,需要隨身帶著武器,需要狠下心腸的人。
「我很……」
他啞聲開口,想道歉,可她知他想說什麼,抬手將手指擱上了他的唇。
「不要。」溫柔凝望著他,悄聲道:「別說,我不需要。你說你想我當你的女人,可你讓我走,我沒走,那年,那夜,我就已經做出了選擇,這是我的選擇,不是你的。」
聞言,他下顎緊繃,黑瞳更黯。
「我是你的女人。」她撫著他剛毅的臉龐,看著他深黑的眼,告訴他:「我知你會怎麼做,所以不要道歉,我不需要,因為我選擇了你,跟定了你,你的決定,就是我的。無論你怎麼做,不管你做什麼,就算你決定在我面前和白鱗同歸於盡,我都不會後悔自己選擇跟了你。」
周慶看著她,只覺心口發熱,他不知該說什麼,找不到任何字眼,所以他只是低下頭,緩緩的,親吻她。
那個吻,帶著萬千柔情,教她無法呼吸。
他仍赤裸著身體,她可以清楚感覺到他身上的每一寸緊貼著她,感覺到他濕熱的唇舌在他脫去她身上的衣裳時,一路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