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周周周——」
「小白臉?」男人抬眼,瞧著她直指他臉的手指,淡淡的問:「是指我嗎?」
溫夫人瞪大了眼,張口結舌,瞬間把手指縮了回來,活像怕被他一口咬斷似的。
可她那三個女兒不知哪個沒長眼的,竟然還開口回了這句。
「當然是你——」
「閉嘴!」溫夫人嚇得忙回頭喝斥三個沒見識的傻女兒,又拍又打的將她們全推出門去,「出去!快出去!你們什麼都沒看見!聽到沒有?」
「什麼?可是娘,他明明——」
「閉嘴!」她驚慌的責罵自家女兒,推抓著她們衝出門外,一邊還緊張的道:「我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
轟轟烈烈闖進來的女人,又吵吵鬧鬧的走了。
枕在他肩頭上的小女人輕笑出聲,方纔那群女人闖進來時,她可累到連張眼都懶,就這樣繼續窩在他身上,從頭到尾連指頭都沒抬一下。
「笑什麼?」男人問。
他知溫家三姊妹方才在門外偷看,她們真的很吵,讓人不注意也難,他知溫柔也發現了,但她沒從他身上跳起來,沒急著起身保全自己的名節。
她只是繼續躺著,窩著,睡她的午覺。
她很累,他知道,所以才跑回來睡午覺,他考慮過要阻止那些女人來擾她,但她沒真的睡著,也沒起身,他知她在等她們來,就是要等她們帶那女人來。
她想要讓人知道,所以他也沒動,同她一起躺在窗邊納涼。
「我從來沒見過那女人,這麼驚慌害怕。」溫柔張眼,看著他笑問:「你覺得,她是怕你是鬼多?還是怕你是人多?」
他挑眉,只道:「我覺得,只要給的嫁妝夠多,應該有不少人願意連丈母娘一起迎進門。」
聞言,她又笑,才說:「確實有,其實還不少。」
「你在挑了?」
「翠姨給了我一些名字。」溫柔歎了口氣,道:「她們都到了嫁娶的年齡,二娘會急也是應該的。晚點我會同她說的,那夠讓她忙上好一陣子了。但就算她們三個都出嫁了,二娘還有她的寶貝兒子在溫家呢,你可別抱太大希望。」
她噙著笑警告他。
「既然我在這裡,」他挑眉,眼也不眨的說:「我相信那女人會很願意常常去看女兒女婿的。」
她聽了,又笑,沒再多說,可他知她也十分樂意能偶爾擺脫那囉嗦的溫二娘。
垂眼看著那再次窩回他懷中的小女人,周慶抬手輕撫她因為汗濕貼在頰上的發,將其掠到耳後。
他手上的扇,仍在輕搖,帶來涼風,消去些許暑氣。
她安心的閉上眼,喟歎了口氣。
就在他以為她要睡著時,卻聽到她再次開口。
「周慶。」
「嗯?」
「我會養你一輩子的。」
這一句,教心微熱,不禁握著她擱在心上的小手。
「好,我讓你養一輩子。」
她閉著眼,噙著笑,明明熱,卻偎得更近了,他一下又一下的幫她搧著風,直到她真的睡著。
未幾,李朝奉悄悄從地道入口推門而入。
看見溫柔在,他一愣,沒出聲。
周慶抬眼看他,搖了搖頭,他意會的轉身離開,沒多做打擾。
夏日炎炎,秋涼還早。
輕擁著心愛的女人,周慶看著窗外藍天和樹影,聽著蟬鳴唧唧,也合上了眼,睡午覺。
第18章(2)
又是夜。
周慶起身時,溫柔也跟著醒了。
見他穿衣,她好奇問。
「怎了?」
「有件事,我想看看。」他說著,朝她挑眉:「要去嗎?」
夜影仍在城裡,整座城仍在宵禁,她沒想到他會找她在深夜裡出門。
「當然。」她微笑,跟著穿衣套鞋。
怕她著涼,他又替她多包了一件披風,這才開了窗,帶著她躍上屋脊。
夜空上,明月高懸。
周慶幾個縱落,已來到運河邊一座倉庫的屋頂上,然後停了下來。
這倉庫十分高大,站在這兒可以看到附近幾條街,就連運河的河面也一覽無遺。
因為宵禁,街上不見人影,河面上更是安靜。
她正想問他,為何要來這,就看見了動靜。
不遠處的一條街巷裡,有個男人走了出來,他慢慢的走著,跟著在黑夜中落下的花瓣前進。
那花隨風飄來,落了一瓣,又來一瓣。
紛紛、飛飛,悄悄的,接二連三。
男人伸手接住,讓那花瓣落在掌心,一片也沒落下,他像是被那柔軟的花瓣吸引,朝著花瓣來處前進。
當他漸漸靠近,溫柔發現自己認得男人的那張臉。
他是夜影。
她一怔,有些驚,幾乎想後退躲起來,可周慶就在她身旁,而那男人除了隨風飄來的花瓣,完全沒有注意週遭的一切。
他的神情,看來有些迷茫,但越走越快,然後幾乎奔跑了起來。
周慶帶著她,在屋頂上跟著夜影。
他的速度很快,有那麼剎那,她以為兩人就要跟丟了他,卻見他在一座湖中島停了下來。
那島很小很小,湖上有著一棵開花的樹。
穿越夜空飛來的花瓣,從它而來。
她不記得曾見過這座島,不知道有這麼一棵開花樹,但她認得那大樹,也認得大樹開出來的花。
那是紫荊。
月光下,花開滿樹。
夜影站在島上,站在樹下,昂首看著那滿樹的花。
周慶不敢帶她靠得太近,只敢遠遠藏在岸邊樹上暗影裡,看著那力量強大的妖怪,安靜的站在那裡,仰望飛花片片落下。
緩緩的,那妖蹲跪在滿地的花瓣之中,一動不動的蜷縮著。
有那麼瞬間,溫柔不是很確定自己聽到了聲音,然後她真的聽見了,那個小小的、傷心的啜泣。
她一愣,不敢相信的回頭看向身旁的男人。
周慶朝她點頭,確認了她的猜測。
那妖在哭,不是她的錯覺。
周慶在這時,朝另一方再點了點頭,她回首再看,竟看見阿澪站在湖邊,一臉蒼白的看著那在湖中島,蜷在紫荊樹下的夜影。
不知過了多久,那千年巫女的黑衣,忽然一點一滴的由裙角,慢慢的幻化成一襲樸素的衣裳,她的臉,也變成了另一個女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