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房十分雅致寬廣,比二樓的廂房更大上許多,前方的景色無比開闊,從這兒望出去,遠山含笑,水天一線,什麼好似也近在眼前。
當然,樓下湖面上的龍舟,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數十艘的龍舟接二連三的出現,每一艘龍舟上,都掛著各商家的鮮明旗招,上頭的人兒都穿著有別於他船款式的衣,頭上綁著不同顏色的頭帶,有黑衣紅帶的,白衣黃帶的,朱衣青帶的,藍衣黑帶的,各式各樣的衣與旗,昭告著眾人,自個兒是哪家的、哪隊的船員,坐在舟尾的試敲著鼓,坐在船頭的掌著旗,有人揮著槳和岸上的親友打招呼。
除此之外,岸邊街上更是有大大小小的攤販在賣著各式小吃,賣包子的、肉粽、賣糖葫蘆的人們吆喝著,還有人駕著小舟,在水邊賣著蒸好的菱角,氤氳的白煙一道一道的冒。
驀地,遠方大街上傳來鞭炮聲響,不知哪來的人抓著製作精巧的大面具從煙霧中衝了出來,讓街上煞是熱鬧。
「唉呀,這什麼啊?」翠姨又驚又怕,卻又忍不住上前瞅著那從煙霧中冒出來的怪獸。
「爺外地來的吧?那是舞獅子啊。」小二送來了一壺熱茶,和三盤精緻的糕點,笑著說:「咱們城裡,逢年過節商家都會張燈結綵、請人舞獅,討個吉利。」
饒是從京裡來的翠姨,也沒見過這等陣仗,忍不住坐到了窗邊,就連眼睛不好的雲香,都慢慢的走到了窗邊,朝欄杆外張望。
岸邊、湖上的人看來都小小一個,五彩的旗招在風中飄啊飄的。
她原以為,周慶應該早到了,可這廂房裡沒有別人。
她才要下樓打聽,那店小二已又前來,笑咪咪的道:「這位爺,墨爺方才差人來交代,說少爺忽然有事,會晚點兒才來,怕您餓著了,讓我們先備了些菜,請您與客人先用。」
說著,他拍了拍手,就讓身後的丫頭們一一送上了各式各樣的大小菜餚,除了用蔬果雕成的花鳥涼菜,還有糖醋排骨、清蒸黃魚、蔥爆油雞、醬牛肉、辣子雞丁,看得她眼花撩亂,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拒絕,一想到這些大菜不知道要多少錢,她都不知道帶來的銀兩夠不夠付,忽又有人端來一盅佛跳牆——
她看得一陣暈眩,只能告訴自己,幸好有帶翠姨和雲香一起來幫忙吃,若到時不夠錢付,反正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大不了留下來洗盤子好了。
這頭菜還沒上完,樓下鼓聲忽地又咚咚咚的響了起來。
位置好的香滿樓外,早擠得人山人海,一艘又一艘的龍舟在人們的簇擁下入了水,人們不只妝點著自己,也裝點著龍舟,黑的、紅的、黃的、青的、藍白相間的,什麼樣的顏色也有,就連旗招上的花樣也多得很。
沒錢的,那是用筆在布上寫上幾筆,有錢的,那就在上頭繡個老虎、黑熊、大蟒,更有人直接在上頭繡了一個大大的三太子、二郎神。
那些五顏六色的龍舟下了水,在水上東邊排成一列,一名大漢站上架在水上的浮台,朗朗開口張嘴說話。
她本想那人站得那麼遠,誰聽得清他說什麼呢?
誰知那大漢嗓門還真大,說話聲傳遍水面,即便在岸上這兒,還真的隱隱聽得見他正在解說比賽規則。
店小二不忘一邊在旁補充道:「贏得龍舟賽事,對商家是很吉利的,拔得頭籌奪標的旗手和商家,可是大大的出彩啊,非但商家名號可以在龍神廟裡掛上整年的旗,出門上街時,那是走路都會有風。」
龍神廟她知道,就是城裡那座大廟,城裡商街就是從那兒起始,能在那兒掛旗,確實很有面子。
驀地,下面人潮再次喧嘩起來。
她抬眼看去,只見一艘白色的龍舟下了水。
龍舟上的人,全穿著白衣白抱,鼓是白的,旗也是白的,連划水的長槳都是白色的。
燦燦金陽下,那艘姍姍來遲的白色龍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龍舟上所有的槳手,抬手搖槳的動作整齊劃一,讓長舟平穩又快速的往前飛快破水而行,站在白色龍舟最前頭的,是一名身形精壯,器宇軒昂的白袍大爺。
讓她吃驚的,是那艘龍舟上掛的大旗,繡的圖案,不是四爪團蟒,是五爪飛龍。一般皇家方能用五爪飛龍,就連官家也只能在旗上繡上四爪團蟒,但眼前此人卻甘冒大不諱,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竟然就在船上掛出五爪飛龍,這若讓人報上京裡,可是能安上一個謀反的殺頭大罪的。
那白抱大爺卻像是一點也不擔心這事,他氣定神閒的負手站在船頭,看著前方水面,好似這天下就是他的,不是別人的。
幾乎在看見他的同時,水面、岸上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那人的身後,站的不是別人,是周慶。
他安安靜靜的垂手站在那大爺身後。
忽然間,不待店小二解說,她領悟到那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周豹。
白色的龍舟來到平台旁,周豹一個縱躍,跳上了那備著香案、有桌有椅的水上平台。
寬敞的平台下面綁著無數個木造的浮桶,讓平台穩穩浮在水上,教這建得既寬又大的平台,穩如平地。
幾艘參加龍舟賽的商家大老闆,早已齊聚在那,見周豹上來,紛紛讓了開來,周豹幾個大步來到香案前,一旁有人立即上前奉香,周慶不知何時已靜悄悄跟上,先行接過了香,才又遞給了他爹。
溫柔再一細看,才發現那上前奉香的也不是別人,是他那貼身隨從墨離。
周豹舉香齊眉,周慶接過墨離再次遞上的香,一旁眾家大爺也紛紛舉香跟進,不過當然周豹手上那炷香是最大最粗的,就像根棒子一樣。
周豹領著眾人,面對前方廣闊水澤,拜天敬神。
上完了香,他一掀衣袍,毫不客氣的就在平台上的主位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