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沒有多餘的時間與她敘舊聊近況,開口跟她要了帳冊,她也二話不說地將睡冊交出。
「應大人還特地派衙役守在府裡,人數多到我以為我被軟禁了。」卓韻雅打趣道。
可惜兩人臉上都沒笑意,是臉色沉重地看著帳冊。
待宇文恭翻完後,他整個人都傻住,怎麼也想不到竟是如此大的一筆銀兩。
「慾壑難填……」他喃喃啞道。
「就是因為數量太大,所以卓娘子認為不可能存進錢莊裡。」迎春在旁道。
宇文恭忖了下,「但要是寄在旁人的戶上,分散成幾個……」
「不可能。」卓韻雅極不客氣地打斷他未竟的話:「大人,一個貪墨至此的人,會信任身邊的人嗎?身邊又有足以讓他將身家掛上去的人嗎?」
「那你認為呢?」
「人心難以猜測,不過貪財的人都有種想法,自以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像這樣的人通常會將不義之財藏在自己最心安之處。」
迎春皺起眉,「所以卓娘子認為應該是藏在府裡?」
「通常都是如此的,以往我也曾聽人說官員貪墨會將銀子藏在府中水井,甚至埋在後院。」
「佔地如此寬廣的府邸要挖到什麼時候?」總督府的格局是三路四進,更別提兩邊增建的院落水榭,要真打算一一搜索,恐怕得費上幾個月,現下幾乎所有的水師都跟著漕船北上了,根本沒有人手。
「可這事也不能拖延,畢竟已經過了那麼久,說不準府邸裡的銀兩早給搬移了。」卓韻雅道出她最擔憂的事。
「沒有,我早先調動水師,就要人去盯著府邸,據回報並無動靜。」
「是嗎?難道不是在府邸裡?」要不怎可能八風不動?
迎春皺起眉。外頭突地雷聲大作,斗大雨水如石般投擲在屋瓦上,震天價響,擾得人思緒更躁。眼見雨勢斜飛,就快要打進廳裡,她乾脆起身要關廳門,卻見屋簷下的掛燈聚集不少蟲子飛舞,有的甚至往她身上撲來,嚇得她連忙往後退。
「迎春。」宇文恭起身托住她,看了飛舞的蟲子一眼,好笑地道:「原來你連飛蟻都怕。」
「不是怕,我是討厭。」說著,趕緊將門掩上,就怕飛蟲飛進廳裡。
「雨季到了,飛蟻喜濕,自然會四處飛。」
「難怪,那回在總督府邸裡也有許多蟲子,還讓我踩了一腳。」
「是飛蟻?」卓韻雅問著。
「不知道哪裡有時間看清楚,不過我是在屋頂上踩到的,應該不一樣。」如果會飛的話,還會停在屋頂上讓她踩?
卓韻雅聞言,隨即起身再問:「那時,你可有聽見什麼特別的聲音,就像是很細的蟲鳴聲。」迎春的耳力很好,也許她聽見了。
「我不知道,沒注意那麼多,可以別聊蟲子了嗎?」她壓根不想回憶到蟲子的可怕觸感。
卓韻雅沒吭聲,逕自開了門,隨手捉了只飛蟻,折下翅膀湊到她面前,「長得像這個樣子嗎?」
「卓娘子!」迎春嚇得險些尖叫。
宇文恭將她拉到身旁,面色肅然地問,「不知道卓娘子問這個是有何高見?」可千萬別說她是挑這當頭逗迎春。
「我只是突然想起以往曾聽人說,有官員貪墨,因官銀有印記,想要熔了再塑又怕被發現,於是養了飛蟻食銀,最終再燒了飛蟻,就會得到滿地的銀屑,重秤的斤兩也不會相差太多。」
宇文恭皺眉,「從未聽過有這種事。」
「當然,我說的是大涼的官員。」
「你怎會知道大涼官員貪墨的事?」說來這卓娘子的底細也真是啟人疑竇,當初查了樣樣與資料相符,可就因為太過相符,反倒教人起疑。
「嗯……」卓韻雅有些不自在地攏了攏發,「因為我是大涼人。」
「咦?」迎春說意外也不算太意外,只因她實在不像一般商婦,尤其她連大涼的玉石都那般熟悉,「所你當初不想見官爺是怕大涼人的身份被發現?」
「是啊,因為我不想回大涼,我要是被送回大涼,可就沒命活了。」卓韻雅無奈地道,「喏,看在我救過你一命的分上,你現在可要幫幫我,尤其說不准我還幫你們找到總督私藏銀兩之處了。」
迎春看了宇文恭一眼,意指由他作主。
「古敦律例早開放與大涼通商,大涼人入境也沒什麼不可以,畢竟西國邊境安穩得,只要無戰事,卓娘子想待多久都不成問題,尤其要是真能找到那筆銀兩,卓娘子乃是功臣,感激都來不及了。」
「那好,迎春,你得先說說,你到底是在哪裡踩到飛蟻的?」
迎春痛苦地閉了閉眼,怎麼就非得提蟲子?
第十四章 藏匿贓銀的方式(2)
兩日後,在大雨停歇的午後,宇文恭和迎春帶看幾名衙役前往總督府邸,留著三名衙役留在應府保護卓韻雅。
總督府邸的門房一見到宇文恭,隨即差人通報。
「宇文大人,老爺在廳裡候著。」管事急忙趕來,打算領著眾人前往主廳。
「不用,你跟我七叔說,我要查庫房,煩請他帶鑰匙到庫房一趟。」宇文恭話落,帶著衙役直接朝庫房的方向而去。
管事見情勢不對,趕忙回頭稟報。
迎春邊走邊看著天色,「好像又快要下雨了。」明明是午後,天候卻暗得近掌燈時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潮濕的氣味,暑氣消了大半。
「那咱們動作得快一點。」
「兩甕燈油不知道夠不夠用。」迎春回頭看著衙役手上的燈油,總覺得恐怕不夠,畢竟那棟房舍也有三樓高,而且磚砌塗上三合土,說不準比橋墩還堅固。
「肯定夠。」他笑道。閒散的走在小徑上,還能分出心神指著遠方。「你瞧,蓮花都開了,那顏色可是宮裡才有的。」
「大人是來賞花的?」敢情是那天沒賞夠?
「你不喜歡蓮花?」
「……咱是來賞花的?」看不出她很緊繃嗎?想當初她應考時、在朝為官時,從沒任何事能讓她的臉面癱得這般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