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四季豆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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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繞珍替自己沖了一杯文山包種,挑中他對面的單人沙發坐定。

  「我離開台灣也有七年了,工作地區以歐洲為主,四天前才回到隔壁的落腳處。」他低頭啜飲著澀冽的燒酒,狀似不經意。「而且,我發覺本地的治安好像有待改進。」

  「咳--咳咳咳--」八十度的熱茶驀地衝進繞珍的氣管。

  「啊妳是怎麼回事?笨手笨腳的,連喝茶也會嗆到!」葉母連忙拚命拍打女兒的背脊。

  「沒--沒事--水太燙而已。」他想幹嘛?滾釘床、告御狀?

  「會嗎?你為什麼會認為本地的治安欠佳?」葉父全心放在客人的觀察重點上。

  袁克殊微微一笑--她敢發誓自己今生還沒見過比這抹邪笑更陰險的臉。

  「因為我回來的第一天……」

  繞珍驟急地接完下半段:「--田家的小鬼頭不小心把棒球打進他的院子,他們以為袁先生家沒人,所以爬溜進去撿球,可能因此不小心騷擾到袁先生了。」

  「妳哪會知?」葉母納悶。

  「……那天我在門口碰到小山,他作賊心虛,嚇得臉色發白地跑掉了。」一切合情合理,倘若三位大人不採信,她也沒辦法。

  繞珍強迫自己鎮定地啜一口香茗。

  「原來如此。」袁克殊含笑地點頭。「其實我和那個小賊交手過一回,感覺起來他渾身硬邦邦的,沒幾兩肉,我也猜他應該是個小男生……」

  「咳咳--咳咳咳!」熱茶再度走進岔路。

  「啊妳到底怎麼了,撞邪是不是?」葉母有點為女兒的失態感到羞慚。

  「沒--沒有--不小心吞到茶葉梗。」敢罵她扁?姓袁的給她走著瞧。

  「--倘若換成大女生,我可就要懷疑她是不是嚴重營養失調。」袁克殊恍若沒瞧見她脹紅了俏臉的窘狀,繼續完成他的評論。

  「哎呀,現在的女孩子愛漂亮,成天只想把自己餓成皮包骨。」葉父斜睨著寶貝女兒。

  「你看我幹嘛?」繞珍恰北北的。

  真冤枉,她天生體質就是吃不胖,再加上就讀體育系的緣故,運動量自然驚人,天賦本錢,有啥辦法?

  「講到吃我才想起來。」葉母眼瞳一亮。「陳媽媽嫁女兒,送給我們一盒超群喜餅,正好拿來配茶吃。老頭子,我去沖壺錫蘭紅茶,你上樓把喜餅拿下來。」

  她老爸生平最嗜吃甜食,兩位長輩當下興匆匆地分頭辦事去也。

  天下竟有這等父母,獨留天真無助的女兒與陰狠的黑桃王子對陣。也好!她可以乘機探查一下他是否擁有那尊要命的洋娃娃。

  袁克殊緩緩微笑;她的寒毛剎那間立正站好。

  粗獷的手指從七星紙盒裡摸出一支「賽神仙」,打火機的杏仁形火光點亮了煙頭。

  「呃,袁先生,是這樣的……」她逕自起了話頭。

  「令尊說的沒錯,妳確實太瘦了。」他恍若未聞她的發聲實驗。

  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寒瞇著眼。

  「這叫苗條,又叫清弱,曹子建形容為『翩若驚鴻、腰若約束』,保證是百分之百的成熟女性胴體,完全沒有營養失調的困擾。」她口氣很沖。

  錚錚似鐵劍的濃眉突然斜翹了起來。他緩緩傾身,兩肘支著大腿,向她勾勾手指頭。

  繞珍發誓自己向來厭恨人家對她勾之即來、揮之即去,但,這個當兒卻又說不出怎麼回事,她竟然中邪似的,跟著俯身做出與他相同的姿勢。

  兩人隔著大理石几,鼻尖和鼻尖相距只有五公分,她甚至可以嗅聞到他爽冽的古龍水味。

  她頭一回發現,原來蠢鈍的雄性生物也能具備多樣化面貌。

  當他蓄意表現出文采質彬的時候,週身馬上裹罩著超級優等生的架式,哄人相信他的純正端莊。但是恰逢他有意使壤的契機,又能展現那股逼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的瀟灑勁兒,比如說,現在。

  「妳我都心知肚明……」香煙從他的嘴角夾下來,袁克殊的呢喃幾近耳語程度。「那天傍晚,潛進我家的瘦皮猴和閣下是同一號人物。」

  繞珍訥訥地張嘴想分辨,他的煙屁股調了個頭,輕輕塞進她芳唇內。繞珍下意識咬住,彷彿他遞進口中的物品是棒棒糖。

  「放心,我不會揭穿妳。」纏綿悱惻的耳語繼續飄出來,他微透著酒氣的熱息吹醺了她的眼、耳、口、鼻。「不過我認為自己應該事先提醒妳一件事,我的『香閨』並不經常讓女性進入,而她們一旦跨足進去,房門內發生的事絕對遠超過未成年小孩應該明瞭的尺度。如果妳有興趣試試看,歡迎今天入夜再度前來拜訪,我倒履相候。」

  她的鼻中、胸臆充塞著他獨特而曖昧的體味,腦中產生暫時性的缺氧現象,一時三刻之間竟然反應不過來。

  「我……呃……」

  「來來來,點心時間到了。」葉父興高采烈的腳步聲移駕下來。

  「紅茶也沖好了!」葉母托著精緻的茶盤邁入客廳。

  夫妻倆一眼首先瞧見女兒癡愣的表情。

  「阿珍,妳在幹什麼?」葉父迸出大喝。

  「嘎?」她呆呆轉頭,反應依然慢一拍。

  「妳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葉母又驚又怒。

  抽煙?她不會抽煙哪!

  那麼,咬在她唇間、發出苦味的白色管狀物是什麼?

  「曖--」她猛然吐出煙屁股。「我……不是呀!我沒有……」

  「女孩子年紀輕輕的學抽煙,像什麼鬼樣子?」葉父發覺家醜外揚,只差沒揪住她的脖子以家法伺候。

  「香煙又不是我抽的。」她委屈地指著罪魁禍首。「是他把煙點燃,放進我嘴裡的。」

  「我?」袁克殊非常、極端、絕頂訝異地指住自己,無辜的表情彷彿承受了某種不白之冤。

  「妳講啥咪瘋話?袁先生剛剛就說他戒煙了。」葉父伸張正義。

  「而且人家好端端的,點煙塞進妳嘴裡做什麼?」葉母對女兒尋找借口的能力產生懷疑。

  「我……真的……」她百口莫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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