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珍顫巍巍地吸了一口氣,心臟劇烈地怦跳著,幾乎無法承擔此時此刻的懸疑性。
老天保佑,千萬要讓紙條上的內容與她的目的有所關聯!
她緩緩揭開紙片……
「四季豆;不是叫妳別看嗎?瞧!裡頭什麼也沒有。--袁」「SHIT!」她暴竄起來大吼!
那個痞子!他居然耍她!
他鐵定料到她會覓個檯面下的機會偷翻他的皮夾,所以故意安排一個不入流的惡當讓她上。
願他遭受天打雷劈,死後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世上怎會有這種賊溜?天殺的!豬鑼!活該他生受千刀萬剮之苦,連誅九族!」她來來回回地踱步、怒吼,就差沒掄起金箍棒轟他出門。「姓袁的,你就不要給我出來,否則看我怎麼洗雪上當受辱的仇恨!」
浴室門閒散地拉開。
「四季豆,是妳在製造噪音嗎?」
罵魔鬼,魔鬼到。
滿腔的幽忿怒火從她兩眼熊熊悶燒出來。
她要把皮夾狠狠甩到他臉上,最好摔暈他,如此一來她才能將他鎖進樓下的現成棺材,運送到福德坑垃圾場棄屍!
……可是,她當場發作出來,不就洩漏了自己偷翻他的私人物品嗎?
袁克殊事先安排這步暗棋,鐵定算準了她會呆呆地步入他的圈套,現下她馬上發作給他瞧,豈不傻愣愣地告訴他,自己確實上當了!
不!士可殺,不可辱。輸人不輸陣!
橫眉歪目的怒臉硬生生拗成笑顏,宛如中風的歐巴桑。
「回答我呀!」從鬼門關逛完一遭回來的男主角適逸地踱進客廳。
一綹濕漉漉的烏絲垂下他前額,瞬間營造出年輕了好幾歲的效果。
但是繞珍無暇覬覦他的「美色」。
「沒--沒事。」她呲牙咧嘴的,轉得很生硬。「我--正在看幾本舊照片,一時之間情緒太過激動。」
她兩手暗自將皮夾潛藏到翹臀後。
「哦?」弓眉揚高,復又平襬回原來的位置。他的語氣教人分辨不出究竟信或不信。
「妳不妨也欣賞一下,我進去弄爆米花。」她必須立刻離開同一現場,省得自己克制不住,犯下滔天的罪行。
「謝謝。」他坐進竹椅內,自得地翻閱著泛黃的舊照片,渾然無視於她咬牙切齒的狠樣。
袁克殊,總有一天讓妳明白,四季豆也能發育成頂天立地的大樹籐。妳以為當年的傑克小子如何攀上天庭,偷抓巨人老爺的金母雞?哈!沒錯,就是我們豆籐類立下的大功勞!
廚房內的鍋碗飄盆辟哩啪啦地敲撞,似乎想藉此消弭她的火藥味。
袁克殊低頭暗笑,隨手翻開相本的下一頁。
「這--這是……?」他的眼珠子驀地睜圓。
萬分駭異的質詢聲溢滿了客廳,彷彿他瞧見靈異照片似的。
「四季豆!四季豆!妳過來一下!」他連下十二遛金牌召喚。
又怎麼了?她餘氣未消,卻又被袁克殊急切的口吻引出一丁點好奇。
從相識到現在,黑桃哥一直穩穩當當的,行事從容老道,好像從沒聽過他如同現在這樣的迫切。
難道真讓他挖掘到詭異相片?
一探究竟的新奇感戰勝怒焰,她忍不住晃進客廳。
「你又發掘到什麼醜聞--」當繞珍瞥見他手中的照片,氣息幾乎閉塞。
天!
「這……這張照片……」他的口氣極端不穩。「是……誰?」
「還我!」她凶巴巴地衝殺過去。
「是妳?真的是妳?」袁克殊由她的態度獲得證實。「怪怪!妳……妳怎會裝扮成這副德行?我第一眼還認不出來……」
太--太可笑了!哈哈哈……
龐大的身軀頹坐在地毯上,放肆地笑得東倒西歪,連眼淚也擠了出來。
泛黃的相片攝進一名年輕小女孩的上半身,俏鼻頭、圓眼睛,還缺了兩顆大門牙,年紀約略十歲出頭,相當精靈可愛。
問題出在她的造型。
拍攝背景看得出來是一座靈堂,案上高懸著亡者遺照,情境肅穆。小繞珍頂著一頭長過照片下緣的烏髮,穿戴著「孝女白琴」的超小型孝服。
第一張照片,她趴跪在靈桌底下,手執麥克風哭得死去活來。
第二張留像則是大特寫,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之餘,猶能背對喪者家屬、對照相機扮鬼臉。
第三張,她收干了涕泗,準備收工領紅包。
第四張--亦即他手中的那一張--就是工作完成的留念照,她仍然眼紅、鼻子紅,卻綻出功德圓滿的快意甜笑,左手還擺出v字型的勝利標誌。
「天!孝--孝女白琴--我--我簡直無法想像--」他笑得躺在地上打滾,連氣也喘不過來,隨時有命喪於此的危險。
「還給我啦!還給我!」她老羞成怒,蹦到他背上,拚命也要搶回童年的留影。
可惡的爹娘大人!他們明明保證過已經把這組照片扔掉了,為何還會出現在舊相本內?
「等--等一下--」即使暢笑得渾身乏力,袁克殊要制伏她依然綽綽有餘。「告訴我--那回他們出了--多少紅包才請動妳?」
「才不是你想的那樣。」繞珍竭力扭轉自己在他心中的蹩腳形象。生平唯一一次的「出勤」,居然為她帶來如此劇烈的羞辱,她簡直無顏以對江東父老。「那一次是因為逝去的先生年紀還輕,僱用成年的孝女來哭場會顯得太矯情,所以喪家才要求我爸找一位年輕的小女孩。」
「於是,妳--妳就雀屏中選了?」噢,不行,他真的按捺不住了!
「你要是再敢笑出來,當心我揍你!」她氣急敗壞地嚷嚷,也沒考慮到人家佔了優勢。
「我老爸也沒錯呀!自個家裡能賺的錢,幹嘛讓別家的小女孩掙走?」
「沒--沒錯,哈哈哈--」另一波轟天裂地的狂笑取代了他的說話能力。
繞珍巴望自己有勇氣拿起凶器狠戳他九九八十一刀。
「起來!」她狠命推打癱軟在她上方的軀體。
袁克殊已經接近掛掉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