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四季豆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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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家搬進這座社區已經三年多了,我從沒有見生人在隔壁出沒過。」她若有所思的眼眸移向二十公尺外的標地物。

  「妳,不要找,麻煩。」屈靈的太瞭解表姊的惡形惡狀。

  繞珍是典型靜不下來的過動兒,一旦手邊沒事可幹超過三分鐘,她就會開始替自己尋找解救世界的大任務。

  就是這種吃飽沒事幹的旺盛精神作祟,她才會在兩年之前成立「海鳥杜」,從此縱橫於私立青彤大學的地下商圈,凡事無往不利。

  「放心吧!我從來不怕『麻煩』的。」繞珍忽然賊忒兮兮地笑了。

  話筒在表妹「喂喂」的警叫聲中掛上。

  她,葉繞珍,葉家獨一無二的霸王,海鳥社的創社社長,緊緊睨住前方二十公尺的透天怪厝。

  既然它越看越怪異……那麼,她幹嘛不移近一點,更仔細地觀察一下呢?

  敦親睦鄰,人人有責。當屋主外出的時候,左鄰右舍更應該發揮守望相助的精神,不是嗎?

  繞珍心安理得地攀出窗台,順著「爬牆虎」的籐架竄溜下庭院。

  其實,她剛才也不算說錯,她確實從來不怕麻煩的。

  真正怕麻煩的人,是那些與葉姑娘棋逢敵手的對象。

  ※※※

  葉家住宅的所在地位於東湖山坡的大型新社區,地段還稱得上是高水平的住宅區。當年建設公司在規畫這處人工造鎮時,將居住空間設計為巍峨的電梯華廈與別墅區兩種型態。

  葉氏夫婦所認購的房屋就位於別墅區裡。

  左鄰右舍的建築物清一色以獨門獨棟花園洋房為主,兩層樓高,采歐式度假涼屋的外型規模,周圍環繞著私有的優雅庭園。當年建商在每一間庭院栽植了四株茄苳或榕樹之流的高樹,因此遠遠從山腳下望上來,別墅群隱藏在翁郁的綠林之中,頗有幾分世外桃源的境味。

  就因為又濃又重的綠意裹藏住建築物,因此,只要任何一棟洋房空置下來,久而久之不免看起來陰森森的。

  譬如說,葉家隔鄰的「鬼屋」。

  「稱呼您為鬼屋,好像有點太委屈您了。」

  五分鐘後,葉繞珍杵在空屋的正門外,喃喃向唯美的華宅告白。

  夕陽的最後一抹光暉漸次消逝,暗黃色的天空,為主宅造就了詭暗的氛圍,榕樹蔭形成暗影,沉沉地壓附在建築物外殼。

  一點兒燈火也不見。

  「好想進去看看……」激越的冒險因子開始在她血管中流竄。

  反正她從小都是這樣的,最最按捺不住好奇心,年至雙十出頭依然沒啥長進。舉凡任何少見、有趣、好玩、激險的把戲,在在逃不出她探勝的排行榜,至於「恐懼」和「謹慎」--那是膽小怕死的閨女們才懂的心情。

  話雖如此,一個女孩兒家單獨闖進空屋內探險,好像不太保全,如果裡頭聚藏了黑道毒梟的藥品或槍火怎麼辦?

  天暗了,涼涼的山風吹拂過來,九月中旬的清爽向晚,最是怡人。

  「算了,君子不做宵小行徑。」她遺憾地邁向自家座向。

  匡啷!

  從莫名其妙的方位飛來一顆棒球,凌空奔溜向空屋的二樓落地窗,球落聲起,鋁門窗框內形成不規則裂洞。

  「怎麼辦?打破人家的窗戶啦。」七、八位小鬼頭遠遠跑過來,開始嘀嘀咕咕地商討戰略。

  「田小豪,都是你啦!棒球給我賠來。」球主脹紅了臉,聲討自己的擁物權。

  「球又不是我打出去的。」戴著投手手套的小鬼氣急敗壞。「丁一中,你自己想辦法賠人家棒球。」

  繞珍隱在暗處臭這群小鬼。笨,屋子裡沒人是附近眾所皆知的通則,他們不會爬牆進去找球呀!

  「笨,屋子裡又沒人,你們不會爬進去把球拿出來呀?」小有靈犀一點通,某位當家小鬼吐出她的心話。

  「嗯……」開始有人遲疑了。「我媽說……不可以隨便進陌生人的房子。」

  「這間屋子好久沒人住……如果有鬼怎麼辦?」田小豪說出眾人的心思。

  「我不管,我不管啦!棒球給我賠來啦!」球主乾脆賴在原地撒潑。

  繞珍簡直看不下去。年輕一代遇著問題只懂得瞎起哄,完全束手無策,真是填鴨式教育造成的罪愆!

  「我幫你們進去找好了。」她踏出來自告奮勇。

  「哇……」

  「鬼呀!」

  「主人出來了。」

  「不是我打破的,不是我打破的!」

  慘叫聲以各種希奇古怪的方式叫出口。她幾乎被這群魑魅魍魎的罪惡感淹沒。

  「喂,別吵啦!我不是鬼屋的主人--」她試圖控制大局。

  「鬼屋、鬼屋!」這下子適得其反,嘰哩呱啦的吼聲更加失控。

  「安靜、安靜,我只是想替你們爬進去……」剩下的話句可以保留在肚腹裡。

  小鬼頭一個個跑光光。

  她的下巴掉下來。

  好優呀!想想看,十年後的中華民國就靠這票「雄姿英發」的猛男們護衛!

  「難怪現代人高喊『女人當自強』。」她咋了咋舌頭。

  也罷,翻進去找球吧!既然自己負有嶄新的使命在身,就不能稱之為「闖空門」。

  她心安理得地為自己找到開脫的借口。

  圍牆約莫兩公尺來高,對外號「滑溜猴」的她而言,當然算小CASE裡面的雛量級。

  繞珍兩三下就穩穩落在城牆的另一方,正式蹦入陰鬱的地盤。

  一陣涼風捲過隱晦黯淡的內院,颯颯的風聲儼如幽然輕歎。枯枝殘葉在原地掃了幾個圈子,重新跌躺在雜草地上,亂紅飛過鞦韆去。

  入口處的紗門並未合攏,隨著風勢微弱地震動,啪噠啪噠地拍打著木框。

  更有幾分鬼意了。

  繞珍輕輕嚥了一口唾液。

  「媽的,這麼邪門!」這年頭,「媽的」兩字已經勢成尋常語助詞,不帶任何粗鄙的意味。

  她明明記得這間屋子已經許久未曾有人走動,那麼紗門又是何方神聖打開的?瞧它的鎖扣還滿緊繃的,不像年久鬆脫的模樣。

  做賊的亢奮感讓她的表皮興起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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