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他比她想像中高大,好像會打人的樣子……靈均偷偷吞了口口水。
「我、我,我……」她一開場就口吃了。
小訪客分明一臉很怕的表情,卻又勉強自己莊敬自強、處變不驚,他看在眼底,不禁覺得好玩。
「屈小姐,我們似乎有過一面之緣。」他的態度堪稱和善。
「你你你,欺負我表姊!」她強迫自己罔顧敵人友好的派勢,發出嚴正抗議。
噢--他明白了。
「她這麼告訴妳的?」袁克殊返身步回清淨的大本營。
為了讓兩岸協商持續下去,靈均不得不跟隨在他後頭,雙足涉入匪讎的領域。
「不、不是,我偷聽到的。」堅強的語音放低了一絲聲量。道德良知教導她,偷聽屬於卑下劣等的行為。「她是我表姊,從小照顧我,我有權利關心她。」
光明正大的理由讓她重建自信心。
袁克殊領著訪客進入廚房,灑脫地指了指咖啡壺向她示意。
「請便。」他安置自己坐上吧檯的高腳椅,依然優閒自在。「妳何時偷聽到我欺負她的新聞?」
或許他鎮靜的態度具有感染力,總之,靈均選中他對面的餐椅坐定時,煩躁而緊繃的心情已漸漸平穩下來。
好現象!她只有在毫無壓迫力的情況下,才能促使自己清晰地陳述事理。
「前天下午,她回社團消案,私下向陽助教轉述了所有經過。」
他的唇線明顯的繃緊了一些些。
該死的四季豆!區區一轉眼就投入另一位男子的懷抱,還向人家訴苦呢!
「噢。」他含啜一大口熱咖啡。
「什麼意思?」她可不是前來告密的。
「就是其它人無權干涉我們的意思。」銳利的鷹芒透過馬克杯緣刺向她。「妳捍衛親人的俠行讓在下異常感動,不過這出鬧劇該如何收尾,我心裡有數,毋需煩勞旁人摻進來攪和。」
「我、我,我,」她的激忿再度被刺中。「我絕對不能坐視。」
袁克殊啼笑皆非。「那麼妳欲待如何?」
敢情葉家預擬祭出家法伺候他?別扯了!
「我我--」靈均果然被他問住。
是呀!人家若不准她插手,她空自在旁邊窮緊張又有什麼用?
難堪的沉默降臨廚房裡。事實上,「難堪」兩字僅只對她而言,袁克殊彷彿絲毫不受影響。
他繼續吸啜著曼特寧,一口接著一口,嚴密審訊的眼光滑過她,有如評斷著她關心的程度有多少。
半晌,他找到自己滿意的答案,緩緩將空馬克杯擱置在核桃木大吧檯。
「屈小姐,」他輕聲詢問:「妳何不提供我一點發自女性觀點的建議?」
「嗯……」短暫的瞬間,她看起來也相當猶疑。「你,你喜歡我表姊嗎?」
「嗯……」他揉搓著下顎。「非常喜歡。」
「那--」她的語氣益發小心。「你,你愛她嗎?」
愛?過去幾天,他當然思索過情感依歸的問題。然而,提出來與繞珍的表妹討論卻不在他的預定計畫裡。
「我想,無論我愛她與否,妳表姊都應該是第一位聽到答案的人,妳同意嗎?」
靈均點頭。「很合理。」
袁克殊忽地離開高腳椅,定定地立在她身前,為了防止她再度感受到壓迫,他單膝蹲下來,姿態與她一般高矮。
靈均屏住吐納,不太確定他打算透露什麼。
「放心地把妳表姊交給我吧!」入屋至現在,他的神情語態第一次展現出溫柔。「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她,包括我自己。」
她產生片刻的怔愕,望進他墨黑色的眼眸。
瞳仁深處,由真心與誠摯交融而成的光芒,蕩漾著極輕淡、極內斂的星芒,幾乎無法讓外人查察。
可是,它們確實存在。
半晌,她輕輕頷首。「謝謝。」
她願意相信他!
第十章
繞珍懷疑自己頭殼壞了。
不不不,出問題的器官應該歸咎於視覺系統。
話說回來,視神經似乎由大腦管轄,因此她認定自己的頭腦肇發短路現象也沒錯。
「要命!」不行了!她真的產生幻覺了。
怎麼可能呢?
她來回通行了三年餘的山路,居然基因突變。
今早出門的時候,一路還挺正常的呀!事隔六個小時,她重新踏上故土,路畔風光已經改換。
最顯明的異變擺在山下、兩百米產業道路的端點。
一幅任何人都不可能錯過的拱牌橫跨著柏油大道……
WELCOME HOME
繞珍幾乎按不回外突的眼珠子。「如此可觀的景況,只為了歡迎我下課回家?」
噢!別懷疑她的自戀,因為拱牌的歡迎對像無疑針對她,不會再有別人了。
繞珍之所以如此肯定,是由於整副拱牌系以千千萬萬片鮮綠的四季豆貼飾而成。
袁克殊!一定是那傢伙!
他簡直瘋了!
風動九十載著她奔回異象的另一處端點,沿途,更大的驚喜跟隨著她。
支撐拱牌約兩根柱子歸劃為起點,由木柱的頂端各拉一道細鐵絲,沿著彎彎曲曲的路勢上山,形如登山纜車的運送軌道。
細鐵絲每隔一公尺便垂下一小截紅繩索,尾端綁縛著各式各樣的玩意兒。
模型機器人、芭比娃娃、鄉村小布偶、遙控飛機……種種人類想像得到的玩具,盡皆掛放出來,乍看之下,她彷彿進入一處玩具聯合國。
又或者台灣的玩具製造商選中此條道路做為戶外展示區,她孤陋寡聞,忽略了媒體的報導……
「別瞎蒙了!」荒謬的理由連她自己也無法採信。
繞珍敢打包票保證,兩旁懸示的玩具絕對來自「童年玩家」的生產線。
她恍恍惚惚,覺得頭重腳輕,大腦依然無法適切地消化橫亙在眼前的訊息,進而做出符合實況需要的反應。
行到路程的一半,兩側纜線以同款的鐵絲繫住,中央點垂下一疊天藍色的影印紙。
她茫然地停下車,伸手拿下檔案,入目寫滿密密麻麻的年代記事錄,每項瑣碎都與一位名叫「袁克殊」的偉人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