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璣接過窩窩頭,卻將之撕半,一半交還與他。「一起吃吧。」
兩人相視而笑,眼中都充滿了深情,恍如忘了兩人正身陷囹圄,只感覺到對方是自己最重要的。
「沒想到,牢裡的窩窩頭還挺好吃的。」
「嗯,不被關進來,或許還真不知道。」鄂士隆因她的話而點滴在心頭,想想自己若不被關進來,或許他還不知道什麼是夫妻間的愛。
那不該只是單方面的包容犧牲,而是能一起面對艱難的勇氣。
「額駙,就算明日我們就得死,我也不會後悔。」
鄂士隆轉頭看她,伸出手越過鐵欄,將她的手緊緊握著。「我也不後悔。」
在牢裡待了一宿,天際明亮時,獄卒也進來喊醒依傍就眠的兩人。「醒來,皇上有旨,帶格格見駕。」
鄂士隆緊握住她的手,才輕輕鬆開。「皇上要見你,估計沒什麼要緊,你去吧。」
「那你怎麼辦?」她不怕自己,反怕他會在自己離開之際有什麼意外。「我不去,我要陪著你。」
「你的心在陪著我呢。」他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去吧,或者皇上想給我們留活頭也說不定。」
明璣思考再三,但為了一線生機,終是起身,隨獄卒離開了牢裡。
就在明璣走後沒多久,安書進了牢裡。鄂士隆一見到他,震驚不已。「親王?!您回北京了?」
「對,昨天的事。」
「親王,您寄密信奏我爹與雲南土司勾結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鄂士隆迫不及待想明白一切。「這是誣賴吧,我爹他絕不可能背叛朝廷!」
「額駙,現在解釋這些來不及了,我的密信是富祥陷害沒錯,可是鄂大人一聽到皇上把你關起來,一怒之下便止兵不前,不再與雲南土司對陣了。」
「什麼,我爹他……」
「現在就算沒了富祥的設計,鄂大人也難逃兵變之罪。額駙,我趕來是為了救你,我的人馬正在牢外,可以連夜送你離開北京到廣州去。」
鄂士隆無法應變這突來的局面,他竟得逃亡嗎?「那格格怎麼辦?我能帶她一起走嗎?」
「你此行便是流亡,你要格格與你一起亡命天涯嗎?」安書問得剴切,隨即又道:「好,若是如此,我也能找人安排格格,一起與你離開北京。」
鄂士隆低頭望著自己的手背,明璣的手絹還緊緊纏在手上,他若是貪得與她同生,她會真正的高興嗎?
想起剛在牢裡,兩人視死如歸的對話,鄂士隆也下定決心。「不了,親王,我既不帶格格走,也不獨自逃亡,您就讓我去見皇上吧!」
安書訝然,吃驚他竟選了一條最傻的路。「你要見皇上做什麼?」
「無論他原不原諒我爹,我都要祈求皇上對我爹的寬罪,還有格格,我要與她一起面對一切。」他已有覺悟,再不讓明璣失望。
「額駙,你千萬三思,若要去見皇上,只怕你小命會不保。」
「我不後悔。」有明璣陪著他,他無畏無懼。「請親王成全。」
安書沒辦法,只得帶他去見皇上。
待兩人進了慈寧宮,皇上與太皇太后都在場。「罪臣鄂士隆給皇上、太皇太后請安。」
「起來吧。」
「不,臣有罪在身,請皇上、太皇太后發落。」
「你何罪之有?」
「臣的父親有貪案在身,如今又被指與雲南土司勾結,雖非事實,但父親如今臨陣怯戰,臣與父親一樣有罪。」
「既知有罪,你不乖乖待在牢裡候罪,來見朕做什麼?」
「臣不想父親為我一錯再錯,請求皇上讓臣寫封家書,勸阻父親的一意孤行,也請皇上能看臣的薄面,饒恕父親這一次。」
皇上沒想到鄂士隆除了對格格用情至深,還有如此忠孝氣節,這原本是太皇太后為了測試他對格格的感情,是否真把個人生死置之度外,才編出鄂海兵變的虛事,沒想到竟還意外試出他這番忠行。
「好,既是朕誤信富祥在先,朕可以讓你寫這封信,饒你父親免罪。」
鄂士隆立即叩謝。「謝皇上隆恩。」
之後,他便取下與明璣有過鴛盟的扳指,上呈與太皇太后。「此為與格格大婚時賜下的寶物,如今格格已交還玉鐲,臣亦是戴罪之身,便一併奉還,懇請太皇太后發落。」
太皇太后接過那扳指,卻擺起臉孔道:「就算皇上饒鄂家無罪,不過格格為你犯逆的事,我無法輕饒。」
鄂士隆想起先行一步的明璣,不知她是否又因自己而與太皇太后起了衝突,趕緊為她請罪。「太皇太后,格格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臣,請您千萬饒恕格格的逆行,臣願替她領罪!」
「你願領就好。」鄂士隆是認真了,不過皇上卻與太皇太后交換目光,唇角還隱隱含笑。「來人,著朕口諭,把額駙發配承德鎮守行宮,沒有太皇太后的旨意,永遠不許回京。」
這是要他與明璣永遠分別嗎?鄂士隆不禁心頭一震。「皇上……」
「額駙不是已經願領此罪嗎?」太皇太后眼裡蓄著笑意開口。「格格的事你就不用管了,這罪罰她也知情的,你用不著擔心。」
既然明璣知道,鄂士隆也無後顧之憂,只是他這一去承德,便與北京近在咫尺卻又如天涯,要何年何月才能見著明璣?
不過,只要想到她安然無事,將來或許自己也還有與她見面的可能,他也該衷心服罪了。「臣遵旨。」
「事不宜遲,額駙,你現在就出發吧,承德的雪景可是比北京美得多,你就好好為朕在那兒守行宮吧——」
承德山莊冷香亭裡,經過一夜瑞雪,造出一幅絕世雪景。
綠豆旁若無人地在雪地裡玩起來,還堆了個與自己一樣圓滾的雪人,興奮地要亭裡的主子來看。「格格,你看我堆了什麼?」
披著狐裘正賞雪的明璣問:「你堆了什麼?」
「額駙啊,您瞧,這雪人臉凶著呢!」
雪人臉上貼了樹皮做眉毛,果真橫眉豎目,看得明璣笑出聲來,卻又嬌顏生嗔。「胡說,額駙才沒這麼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