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紫牡丹成了屬於她的花,她的東宮日日都有錦亨園開得最美的紫牡丹。
當華皇站在一叢顏色濃麗的牡丹前,她也想起這段往事,神色一時鬱鬱不歡,因為想起父皇的死而目眶含淚。
突然,一朵綻放得極美的牡丹花出現在她眼前,教她止住思潮,轉頭望向北宮澈。
「這花很適合你,讓我為你插上吧。」北宮澈對她微笑,隨即為她插在髮髻上。「看,它跟你一樣美得令人無法直視,乍看有些高不可攀,不過仔細看就會發現你的心有多美……」
華皇因為他的話而笑了,不只是他的恭維,還有他對自己的瞭解。「這花是父皇最喜歡我戴的花,我本以為自他駕崩之後,再沒人理我戴什麼花,沒想到……」
沒想到這世上竟還有個人跟父皇一樣心思,一樣目光獨到,如他無私地疼愛著自己,完全地瞭解自己……
這麼愛她的人……怎麼可能是她的殺父仇人?
華皇頭一次不相信這件事,就算儷人跟李重熙都沒有說謊,她也相信其中必有誤會,他是被冤枉的……
北宮澈聞言伸手握住她的小手。當她抬眼的那一刻,華皇的心也再度因他而評然心動,再度感到心底對他強烈的愛戀。
「就算你父皇不在了,我也一定會代他守護你,發誓絕不傷害你,這是我願意以性命對你立下的承諾,但是你……願意接受我嗎?」
他知道她有些動搖了,從她的目光裡,他能看見眷戀的曙光。雖然她仍是記不起過去,可他期待這樣的她願意接受自己,像袁威說的那般信賴他,知道他絕不會是兇手,就算一輩子記不得前事,也可以試著從頭愛他……
他清楚自己有些躁進有些貪心,可沒辦法,因為他愛她,想要的是這麼多,他甚至不想跟她別宮而住,只想永遠守護在她身邊。
華皇望著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即便沒有完全恢復記憶,可她想相信自己,相信她對他的信任,相信他的愛。「我可以相信你的話嗎?」
「只要你想,就相信我吧。」北宮澈唇角展笑,接著伸手從胸前拿下了那塊龍玉,交還到她手中。「在你決定之前,這龍玉由你保管,我要等你重新信賴我,將這貴重之物重新托付予我……在那之前,它只屬於你。」
熟悉的龍玉回到手中,可華皇並不開心,她只覺得這玉不該回到她手裡,因為她曾經那麼誠心地將它送給他,而她願意相信那份記憶,相信自己的心,他確有資格擁有這份信物。
「收著吧,我保證你會有機會再交給我的。」他看穿了她的掙扎,主動握牢她的手,微笑轉話道:「我們去水榭那裡走走吧,今日難得出宮,我希望公主的心情愉快,所以特命宮娥表演歌舞。聽說她們都受過公主的指導?」
這也是他在長晏宮這些日子才知道的事,原來他的華兒懷有一身舞藝,她的「有鳳來儀」是長晏宮裡舞伎們自歎弗如的舞步。
他的一席誇讚讓她淺笑不語,與他走至水榭軒中,一同欣賞久未能見的曼妙歌舞。
宮娥們身著華服,在水池中央的平台上穿梭揮舞,舞姿婆娑,看得華皇竟一時技癢,也想下去試試。
她興躍地對他說:「讓我也去與她們合舞吧,這段『青蓮舞』是我為了母后編的,我好久沒跳這舞了。」
「好。」難得她有此雅興,他不拒絕,也十分想見她的精湛舞藝。
於是她離席走到平台,當北宮澈再度看見她時,她已經在眾宮娥中,揚起長長舞袖,蓮步輕移地跳起舞來。
今日的她穿著青色羅紗,不同往日的華麗,像極了一朵出水蓮花,她細若柳條的腰肢像是花莖般搖擺生姿,揮舞的長袖與羅裙就像水面倒映的蓮花般,隨風搖動,隨水流轉。
在她跳到高潮之處,只見她展現了拿手的翩旋,像是蓮花受到風雨強烈的吹襲,最後風雨停歇,而蓮花依然柔浮於水上,最後再度柔展花顏。
然而她舞得太忘神,沒注意到腳步太靠近池畔,當她正要嘗試一次盤旋時,腳尖忽然一滑,她站不穩地往後一仰,接著便無預警地跌落池中——
「公主!」
隨著眾人驚叫聲起,北宮澈也猛然起身,朝她奔去。
「華兒!」他看見原先簪在她頭上的牡丹飄浮水面,卻不見她的人影,於是也立即下水去尋她。
他很快地尋到她,便立即摟緊她,帶她往水面上衝。
當兩人露出水面時,華皇也嗆咳了幾聲,幸好只吃了一點水,沒有什麼大礙。
「你、怎麼又……」她想問他為何要拚命救她,可是嗆得厲害,一時竟說不完整。
「別說話,用力咳,把吃進的水都咳出來!」他命令她,隨即帶她上岸,讓宮人們幫忙拉起她。
他抱起渾身濕淋淋的她,對宮人們高聲斥喝:「還不快去傳御醫——」
待換上乾淨衣服,也暖和了身子後,華皇的蒼白嬌顏終於恢復血色,落水的恐懼也逐漸消散了。
北宮澈始終待在她身邊,除了宮女們為她更衣的時候,他一直在她視線所及之處,一步不曾離開。
直到御醫前來診治,宣佈她並無要緊,只需小心風寒,他才徹底放下心。
當宮人送上熬好的薑湯,他伸手端過,親自餵她。
她卻一轉羞顏,目光微斜,不想教宮人們見到這般親暱的情景。
於是他了然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待下人們離開後,他再度舀起一匙湯水。「來,喝點吧。」
她聽話地喝了一口,當他遞來第二匙時,她卻搖頭望他。「換你喝吧,你也落了水,應該暖暖身子。」
她眼中的關心是如此強烈,北宮澈滿是欣喜,於是應道:「好,我喝一口,可你要把剩下的都喝完。」
「哪有這樣!」這不公平。「不然你喝下滿滿五匙,剩下的我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