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這樣的……」華皇咬緊下唇,對他竟有這般的企圖感到心寒可怕,花容也打從心底冷得發白,可她又想起北宮澈溫暖的笑容,終於恢復堅強,對他昂首。「李重熙,我絕不讓你得逞——」
他冷冷望著華皇的怒火,卻像事不關已,隨即從袖裡抽出一樣東西。「你還記得這是什麼嗎?」
她一見到那綢布,便記起那是什麼,同時,旨意裡的一字一句都快速地在她腦中掠過——
「這是你在舒城一別時,怕行刺北宮澈萬一失敗,便沒人能奪回李家天下,為了向天下證明我才是李家天下的繼承人,特意為我寫的讓位詔書。」
她面色迅速一變,想起當初自己坦言要行刺北宮澈,他百般勸阻,要自己為大位考慮,這才讓她主動寫下了他手中的詔書。
莫非,這一切早已計劃好了,所以他才願意冒險放她回廣都?他甚至根本不在乎她到底能不能成功,因為他要的只是這紙詔書?
她突然覺得喉間吞嚥困難,聲音乾澀地問:「這是我失憶時寫下的旨意,你現在還當真嗎?」
「我不當真,但天下人會當真,廣朝所有文武也會當真。」如今廣朝三分之一的城池盡落他手,甚至有人抱城給他,加上這詔書在手,他等於擁有了號令天下的至尊令牌。
沒想到他竟留了一手的華皇,雙手握緊腹部的衣料,強令自己冷靜面對他的威脅。「我不會讓你成功的,天下人很快會知道那紙詔書不再有意義,你的如意算盤不會成功的!」
李重熙根本不將她看在眼裡。事到如今,已經沒人可以阻止他了。「那麼,就讓堂兄我好好見識吧——」
「李重熙,我親自來與你談和,只想問你願不願意收手?」華皇強自壓抑情緒,鎮靜地問,想給他最後一次談和的機會。「撇開我們的私怨,讓無辜的人恢復名譽,也還給廣朝百姓沒有戰爭的樂土,與我結束這場戰爭,你願不願意?」
「如果你的意思是要我打消稱帝的野心,那麼我的答案是不願意。」他不在乎她手中有什麼可以阻止他,事到如今,他不但擁有廣朝三分之一的土地,也擁有了東巽與南襄二國國土,更重要的是擁有天下民心,就算他想現下自立為帝也並非不可。
「那麼,你就拿你的詔書公諸天下吧!」華皇明白了,也不再勸他,反而要勇敢地挺身應戰。而她能這麼勇敢,她很清楚,是為了北宮澈。「你想讓攝政王也淪為千古罪人,我絕不會讓你得逞,因為我一定會守護他!」
他為了她的皇位,曾不顧眾議地守候她,如今她為了他的名譽,也一定會與李重熙戰鬥到底,因為她已經懂了,如今唯有她繼續坐在廣朝的皇位上,廣朝的史書才能不由得李重熙一人欺世遮天。
於是華皇下定主意,喊道:「來人!本宮與雕龍太子和議無望,立即起程返回廣都!」
攝政元年春,宣城和談破局,天下震動。
是時,雕龍太子於「舒城」稱帝,建元「統廣」,史稱「南廣朝景星帝」,至此廣朝遂分南北二朝,二李帝各執天下,三國王制亦不復存……
李重熙以一紙詔書,終於登上了帝位。
當華皇返回廣都後,接到的便是他被許多廣朝舊臣拱立登基的消息,其中不但有崔有忠,還有許多在交戰中投降的將領,天下人盡認為他的登基匡復了李家正統,有的廣朝百姓甚至橫越回雁山歸順他。
而且他還建元「統廣」,證明他想一統天下的野心不容忽視,華皇明白,他必然會持續對廣朝的戰爭。
她呢?她該怎麼阻止他?怎樣才能挽回已經處於劣勢的大廣朝?
這時,一陣強風掃來,她突然覺得冷,於是雙手下意識護住了自己的腹前。
接著,她像想到什麼,停下動作,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小腹。
會是這孩子嗎?
會是她出發去宣城的路上,意外發現自己有孕的這個孩子嗎?
上天在這個時候將這孩子賜予給她,不正是要這孩子依照父皇原本的期望,成為大廣朝未來的天子嗎?
雖然李重熙已經稱帝,身邊也有廣朝的舊臣支持,但只要她有這個孩子,她便能以父皇的聖旨抵制李重熙手中的詔書,公告天下如今李家有後,自己肚裡這個即將出生的李帝才有繼承大廣朝帝位的正統性,如此能不能讓最後的民心聚集,守住她手中飄搖的大廣朝?
「公主!公主!」
這時,宮人的驚慌呼喊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別開眼,蹙眉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稟公主,攝政王醒來了!」
「什麼?!」華皇聞言,表情立即一轉喜色,連蹙著的細眉也為之舒展,萬分驚喜地抓住宮人。「此事當真?攝政王真的醒來了?」
「請公主立即前去大殿,御醫正在為攝政王把脈呢……」
華皇也立即邁開腳步,急促地前往大殿,就算她暗自要自己小心,時時囑咐自己如今不是一人之身,無論怎樣都不能動了胎氣,可她還是掩不住欣喜,健步如飛了起來。
她進入大殿,馬上來到北宮澈的病榻邊。「澈……你終於醒來了,你沒事吧?」
她一來,御醫立即讓位,她也捱近坐起的北宮澈,緊緊抓住他溫暖的手。
「我沒事。」北宮澈的氣色不錯,若不是腹部還有傷,根本看不出來是昏迷了這麼久的人。「你呢?你還好嗎?」
他伸出另一隻手貼上她的臉龐,想親自確認她是否也平安無事。
華皇馬上握住他貼在臉上的大掌,用力點頭。「我沒事。澈,我都想起來了!關於政變的真相……對不起,我現在才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北宮澈聞言,黑眸乍露驚喜。「你都想起來了?」
「嗯。」她又點點頭,然後愧疚地流淚。「我為什麼會以為你殺害了父皇?不應該的呀,這些日子,每當我想起你為我受的罪,還有之前我對你的仇恨,我都覺得好荒謬,好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