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年,蘇良因緣際會來到蓬萊飯館,看到陸樽時簡直驚為天人,只不過當時沒有張揚開來,只是心上記下,直到此次蘭書寒情勢嚴峻,急需一個人暫時假扮他,蘇良馬上就想起陸樽來。
這也是蘭書寒紆尊降貴、一定要親自前來看一眼的原因。
要不是父皇病重到禁不起驚嚇了,蘭書寒真想衝回宮問問,看父皇年輕時是不是曾來過蓬萊鎮,欺負過這裡的良家婦女……
「這陸樽的確與本宮極為相似,就外表看來是過關了,可是他一個鄉下青年,見識不多,如何能扮演好本宮?」蘭書寒忽然有些不願把自己尊榮的位置借給這個土裡土氣、邋裡邋遢的鄉下人坐。
「屬下自然會留在朝中為其掩飾,只是委屈殿下得先留在這裡,以陸樽的身份生活一陣子了。」蘇良能夠理解蘭書寒一時放不下架子,畢竟是從尊貴的太子變成平民百姓,不適應也是正常的。
蘭書寒不語,他自然也明白,找人假扮成他就是想吸引那些敵人的注意力,在這個時機點,陸樽絕不能失蹤,雖說一個飯館的小老闆不見了不至於會引起軒然大波,但只要有一點蛛絲馬跡引起懷疑,他的計劃很可能就會告吹,行蹤也會暴露出來,因此他也只能假扮成陸樽了。
蘇良深深地歎了口氣,「若不是到了生死關頭,屬下們也不希望殿下受這等委屈。師丞相步步相逼,要殿下娶他的女兒師青青;平南王私下募集軍隊,名為墾荒,事實上是針對殿下而來;八皇子在皇上及皇后面前力求表現,在朝中聲勢已然快超過殿下,如今殿下被架空,手上沒有任何實權,能動用的私兵也不過就一千人左右,不管那三方誰先起事,殿下都是有死無生的局面,我們真是不得已才需要陸樽假扮殿下……」
「本宮明白,簡單的說,他就是個替死鬼。」蘭書寒觀察著陸樽,凝重的表情微微一變。
因為他看到陸樽之妹,那位名叫陸小魚的清麗少女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支鍋鏟,用力往打瞌睡的陸樽頭上敲了下去,嚇得後者跳了起來。
她不知和陸樽說了什麼,可能是罵他偷懶,陸樽調皮地笑了笑,便無精打采的前去招呼客人了。
對從小就接受嚴格教導的蘭書寒來說,這種兄妹互動是他從來沒體驗過的,不由覺得新鮮,頓時不希望他們就此天人永隔。
於是他語重心長地望著陸樽對蘇良說道:「雖然他假扮成本宮會有生命危險,但若因此死去,本宮也於心不忍,屆時保護本宮的人,也撥幾個保護他吧。」
蘇良皺起了眉。「殿下,這婦人之仁不應……」
伸出了一隻手,蘭書寒止住蘇良勸阻的話。「蘇先生你和部份幕僚會留在京師,你們都是本宮的重要臂膀,同樣不能有失。」
知道太子殿下這種態度代表沒得商量,同時也說明他的心意,蘇良感動地道:「謝殿下,屬下愧受了!」
「屆時,本宮還需要借陸樽的手讓那些人自相殘殺,到最後不管誰勝出,對本宮而言,對付一個總比對付三個來得簡單。而且本宮在這裡還能發展自己的勢力,如此才有反擊之力……」蘭書寒說著,眼神變得有點複雜,「就是不知道這陸樽夠不夠聰明,能不能在皇宮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自保了。」
話說到這裡,就見到陸樽正在替某桌食客結帳,突然大聲說道——
「客官,你們這桌菜一共四兩五錢,咱們蓬萊飯館有個規矩,如果自己收拾桌面的,便可以少收五錢,算你們四兩就好!」
這嗓門之大,不僅整間蓬萊飯館聽到了,連隔壁二樓的蘭書寒等人也聽到了,而當他一嗓子吼完,那桌客人還真的就動手收拾起自己的桌面,甚至笑嘻嘻地與陸樽談笑起來,好像這店小二叫客人收拾桌子是應該的。
而陸小魚原本還賞了陸樽一記白眼,但瞄了眼那桌菜後,便扁了扁嘴,回到櫃檯後頭去了。
蘭書寒瞇眼看了一陣,一向古井無波的眼神居然也隱隱起了點興味。「只怕那桌菜,原本就是四兩吧。」
眾人彼此看了一眼,立刻會意過來陸樽究竟在搞什麼鬼,那傢伙為了偷懶簡直是花招百出,被騙的人還看不出異狀,簡直令人哭笑不得。
「那麼,讓陸樽假扮殿下的事……」蘇良試探性地問。
蘭書寒的指頭曲起、輕輕地往桌面一敲。「他,合格了!」
第一章 功夫未做足被識破(1)
「魚香茄子,上菜羅!」
蓬萊飯館廚房裡跑出一個小伙子,將一盤香氣四溢、醬色油亮的菜餚放到了陸樽手上。「杯子哥,交給你了!」
說完,那名小伙子又一溜煙的鑽進了廚房裡,留下微微發愣的陸樽。
陸樽——事實上應該是蘭書寒呆望著手上的菜餚,接著將它擱在了旁邊。
他哪知道這盤菜是哪桌點的?
飯館裡一共十二張桌子,但他就是想不起來誰點過這道叫什麼茄子的菜。虧他自幼讀書一目十行,過目不忘,還頗為沾沾自喜,但這一套到了蓬萊飯館卻是狗屁不通。
來到這裡十天了,前五天借口得了風寒沒出現,後四天再來個扭傷了腰,直到陸小魚到他房裡語出威脅,要他就算只吊著一口氣也得出來幫忙時,他只能硬著頭皮上了,沒想到只做了一個時辰,他就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
他貴為太子,做這種低三下四的工作已經夠委屈了,居然還做不好,簡直令蘭書寒引以為奇恥大辱。
懶得再看一眼魚香茄子,他靠著牆想繼續閉目養神,眼角餘光卻看到在櫃檯的陸小魚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支鍋鏟,齜牙咧嘴地朝他揮了揮。
這粗魯的女人……蘭書寒皺了皺眉,虧他還覺得她第一眼看起來頗清秀可人的,真正相處起來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要不是他不想洩露身份,就憑她這種威脅的動作,她那顆頭都掉了幾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