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呃……」人家正跪在她的廚房地板上勞心勞力,她似乎不應該選在這個時候向他行審問之實。
「水龍頭關緊了吧?我不想被淋成落湯的『壞貓』。」工作之餘不忘調侃她。
「早就關掉了!」晶秋埋怨地道。是這傢伙先沒大沒小的,她也不必與他客氣了。「陽德,你負責的海鳥社是哪一種型態的社團?」
好長一段時間,水槽底下只飄出咭登咯登的扭轉聲,並未回答。
半晌,他鮮活的嗓音方又宣揚出來。
「一般服務性社團。」
一般服務性社團有必要如此難以啟齒嗎?
「我看你們的社員人數好像滿少的。」她再起一個試探的爐灶。
「人少好管理。」他忽然鑽出來,盈著一臉滿滿的笑。「奇怪,你今天對我好像格外好奇。」
那雙炯炯爍華的杏形眼瞳,彷彿高分子的激光,直直透入她的心坎裡。
晶秋的口齒驀地啞了。
「呃,這個,其實……」天!他為何要這樣看著她?「我,對呀,好奇。好奇而已。」
陽德笑睞她一眼,埋頭鑽回水槽底下。
好險!晶秋若繼續追問下去,說不得,他只能瞎掰了,即使瞞騙她是他最不樂意的事,但,他敢以人格擔保,假如晶秋知曉他蓄意接近她的目的,只是為了將她踢山青彤大學的西席,一定會恨他入骨。
單細胞生物,就因為體內的管路比較單純,發起火來才會又猛又集中。
「那,你家裡還有什麼人?」這個問題倒與陰謀不太相關,純粹是她私人想瞭解的。
咕咚一聲,拆卸下來的凹型管摔落在櫃子底盤上,工程完成一半。
「就我父母而已。」陽德應對進退的功力已經出神入化,居然能把緊繃的五官與輕鬆的口吻融和得如此協調。
「哦?令尊在哪一行服務?」她盡量裝得若無其事。
同校教職員互相關懷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擁有自己的機構……哇!」一聲詫訝的輕喊悶悶地迥蕩在櫃子裡。
「怎麼了?」晶秋提高警覺,無奈有限的空間容不得她鑽進去插手。
「水!水!」他手忙腳亂地壓住一股涓涓清流。「你沒有把水喉鎖緊,自來水冒出來了!」
「什麼?不可能,我明明朝關閉的方向轉到極限了呀!」她也開始驚慌起來。「我再去檢查一下。」
「等一下,先拿一條抹布過來,讓我堵住,否則水壓太大,待會水管口會整個噴開--啊!水流變大了!快點。」
「好好好。」她沒頭蒼蠅似地蹦跳起來,四處搜尋抹布的芳蹤。「在哪裡?抹布在哪裡--哎呀!」
眾裡尋它千百回的抹布不知怎地出現在她腳底下。太神了!晶秋一步踏上去,猛然滴溜溜地往後仰跌下去。
完了!她直覺地蒙住眼睛。
「慢慢來!你一慌張就會東跌西摔的。」陽德勉強探出腦袋盯住她。
不看還好,一瞟眼間,玲瓏豐潤的嬌軀已往他的方向垮下來。
後腦勺對正他擱在磁磚上的工具箱!
「當心!」他大吼,再也顧不得那根破水管。
回身以橄欖球員擒抱的姿勢,扭轉腰幹一百八十度,帶著貓科動物特有的柔軟筋骨與反射神經,一腳踢走工具箱,兩手擺出碗型的盛姿--※。
砰!晶秋的腦門要害堪堪鑲進他的手形。
接個正著!
兩顆怦怦跳的心臟在胸腔內造反。
她的手指悠悠分出一小道縫隙……
她還活著!
感謝上蒼抬愛!天公疼憨人--※。
「呀!」他們謝得太早了。
細小涓流失去遮蔽物的屏障,終於抵抗不了背後洶湧翻騰的暗潮。
嘩啦嘩啦的噴發聲倏地劃破空氣分子,隨著自來水千軍萬馬之勢,奔騰成來勢洶洶的冷泉。
「我的媽!」晶秋傻了,無助地任水管迸裂,大股清流迅速竄溢上磁磚地。
他們身上的棉質工作服在最短的時間內吸飽了液體,猶如貪婪的吸血鬼。
「快!把水喉關上!」他鑽回災區,緊緊按住出水口。
人與水的戰爭,第一回合,人類徒勞無功。
「水喉!水喉!」她倉皇地跳起來。
「不要再跌倒了--唔!」一口冷水不小心灌進他喉頭。
「我找到了!」晶秋順利地在旁側的短櫥櫃裡摸索到水災的總控制開關。
奇怪!剛才不是關緊了嗎?她探頭檢查一下。
要命!轉反方向了。她反而把水管的出水量扭開到最大的程度。
現在已來不及追究責任,三兩下先把水喉鎖緊再說。
「好了,你可以放開了!」罪魁禍首匆匆蹲跪回水電工身旁。
陽德一時之間還不敢直接相信她。手指稍稍移開一點距離,確定自來水停止了噴迸的泉花,終於放鬆了。
「老天……」他鑽出來,委頓在地。與她相處的日子,簡直像打仗一樣,隨時會爆發新的戰役。
「對不起啦。」晶秋滿心愧疚,幾乎不敢正視他。
她以前又沒碰過水管、總開關這類玩意兒,難免會出點小差錯嘛!
咦?眼角橫掃,猛不其然瞥見陽德濕漉漉的儀表。
他他他--他的頭髮!
平常,他一律將及肩的黑髮紮成馬尾巴,顯得既清爽又明朗,而現在,大貓渾身濕透了,前額較短的劉海散落下來,遮覆住上半張臉,只露出一點點鼻端與弧形的唇線……
怎麼會?怎麼會這麼像!
他!大貓男孩!蹩腳的守護天使!
「陽德!」她撲過去,用力捧定住他的腦袋。
對,就是這張臉!
調侃逗趣的嘴角,含笑的貓似眼光。
為了觀察得更仔細,她用力摘下濺濕而生霧的眼鏡,貼近了臉蛋。渾然沒想到自己僅著純棉T恤,一旦沾到冰,最容易黏貼在嬌軀上,凹凸如原始丘壑的身段盡數看在第二者眼底。豐潤,成熟……
她訝張著菱唇,逕自在心裡輕喚:是你嗎?真的是你?
可,陽德注意到了。
要命!
他悶吼一聲,霍然推倒她,狠狠地欺了上去,不由分說地覆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