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話?」灼熱的火氣噴向她鼻端。「相信我!如果你繼續撇開自己的大腦不用,我保證讓你聽完一整排的髒話百科全書!蠢女人!」
「你……」她的心臟幾乎無法承受。
「回房去!把門鎖上。」他怒髮衝冠地跳起來,欺向敞開鐵門。
「你要去哪裡?」晶秋的思路暫時面臨驚嚇過度的當機。
「追他!」
追……追那個蒙面人?
她好不容易聚集齊全的魂魄,當場又震撼得四散飛揚。
「不要!」她尖叫,飛奔上前死抱住他的腰幹不放。「你瘋了,那個人有武器!」
「除非他拿槍才打退得了我。」他追意堅定。
沒有任何人,可以在他面前傷了「他的」人之後,依然全身而退。
「不要!不要!」晶秋抵住他後背拚命搖頭。「說不定屋外有幫手接應他。你不可以去!抓小偷的事情讓警察先生去負責。」
「再拖下去,警方連根雜毛也撿不到。你沒聽見那傢伙的話嗎?他會再回來找你的。」陽德篤信斬草除根的原則。「放開我!趁歹徒現在還沒跑遠,我應該追得上他。」
「不行!求求你不要去……求求你……」
薄薄的棉T恤被水氣浸透。
他的火氣頓時被澆下一盆雪水,滋的一聲,蒸發成裊裊輕煙。
該死!他永遠不可能丟下哭泣中的她,轉身走人。
「好好好,別哭了。」熄了火的煙囪無可奈何,只得認命地擁美人入懷。「我不追上去就是了,乖。」
「好……好危險……誰曉得他的同伴會不會有槍……」她抽抽答答,積壓了大半夜的恐懼終於傾巢泉湧出來。「如果你……出了意外……那我怎麼辦……」
直到這一刻,陽德才確定她是真的嚇壞了,否則決計說不出這種真摯卻曖昧的心語。
「好了,沒事了。」他吻掉玉頰上縱橫交錯的淚痕。「你有沒有受傷?」
不問還好!他這一提,又讓人質憶起自己方才受到的粗魯對待。
他和那個蒙面客!男人,全是一丘之貓。
「我……好可怕……你……」字句完全不連貫。「嗚嗚……」
哭得更厲害啦。
「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罵你的。」陽德簡直給她哭得束手無策。
只好運用老方法了。
一根食指頂高她下顎,灼熱的唇,不由分說地烙下安撫勸慰的印記。
此時此刻,顧不得她的八股教條。他也需要一些保證呵!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是英雄的,莫不如此。
他很樂意認命──
第七章
大傳系的教授休息室構築在系辦公室相連的小隔間。一般而言,專任講師和正副教授會分派到專屬的辦公桌位,但兼任教職者待在校內的時間不固定,也比專職的老師少得多,因此,課堂與課堂之間的空檔,大都待在教授休息室裡吹冷氣、談天。
通常,凌某人會回到她指導社團的社辦消磨時間,難得今日又撞上「克難趕稿期」──說不得,只好窩在教授休息室裡,拚命攻擊隨身攜帶的筆記型電腦。
「凌老師。」平靜而嚴肅的男中音從推開的門口漾進來。
斜射而入的陽光,帶入整個世界的亮晃晃,將那道掠奪者般的身影柔化成慵懶的巨貓剪影。
「陽德……」
「是那個法律系的帥助教耶!」幾位女學生正包圍著其他教授討教課業,一瞥見門口的健軀,登時發出柔細得幾乎噎住的輕呼。
「凌某人老師!」陽德得不到意料之中的回應,很是不悅。
「別吵!」凌某人雙眸瞪成銅鈴般大小,須臾不離窄小的螢光幕。「我現在人不在這裡,今天你沒看見我!有事明天再說。」
只要在眼白的部位添劃上血絲,再橫出幾綹東結西翹的雞窩頭,她百分之百符合「抓狂中作家」的形象。
驀地,一根手指打從西南西三十五度角探上前,接住她的暫停鍵。
「呀」凌某人的神魂從擴張成O字形的唇間飛出來。
「立刻就談!」來人比她更堅持,而且言下滿含著「你再不聽話,我就把檔案洗掉」的陰險。
凌某人打從年幼起就背誦過一句格言「威武不能屈」,聽說出自一位尊稱「孟子」的夫子口中。
而且,那位姓「孟」的先生已經掛掉很久了。
難怪嘛!挑戰惡勢力是傻瓜才做的事情,而她安於做一名貪生怕死的平凡人。
「是是是,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她立時將檔案存檔,端著諂媚兮兮的笑臉掉轉迴旋椅。「親愛的陽助教,有事嗎?」
「告訴我原始委託人的身份。」逼人的陽光閃進橢圓形的瞳孔裡。
凌某人被他居高臨下地威嚇著,馬上接受大腦傳達下來的警告──貧賤不能移,既然她最近幾個月已經小小撈夠了一票,偶爾「移」它一移也無所謂。
識時務的人比較長命。
「經濟系四年級萬兆頤。總價兩萬二我抽一千三訂金四千塊先存進公用帳戶剩餘金額事成後一併付給你保證童叟無欺。」
「哦?」答案來得太輕易,就不免讓人懷疑它的真實性。
他暗忖,為何一位平凡的學生甘願耗費上萬元銀子,只求趕走晶晶?可見,姓萬的有問題。昨天晚上的夜襲八成與他脫不了干係。
「我絕對不想為難你都是那個鬼社長葉繞珍教唆的如果你有任何不滿麻煩請找她的晦氣──」
「拜拜!」來匆匆,去匆匆。旋風般的貓蹤倏地捲出教授休息室。
凌某人愣了一下。他就這樣走了?
「喂,陽德!」她趕緊追出去。
可惜,遲了一步。眉間鎖掛了千斤擔的陽德已飄然遠航向商學院。
太糟了!她本來想免費奉送一個忠告的──若要找萬兆頤的麻煩最好翻翻農民歷,另外挑選黃道吉日,因為萬同學的微積分再過兩分鐘就下課了,這也表示他隔壁班的教師即將在數分鐘之後步出那間知識的殿堂。
而她,不是旁人,恰好是那位吹皺一池春水的虞晶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