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芸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犯了他的忌諱,她到現在還想不通他為何突然變了一個人,捂著紅腫的臉低泣。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你讓我在同儕之間抬不起頭,他們嘲笑我娶了一個『好妻子』,你……你真是蛇蠍心腸,丟人現眼。」是他有眼無珠,以為她是個好的。
「老爺,妾身做錯了什麼,你也好生說道說道,我壓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她撲過去扯住他的袖子,泫然欲泣,彷彿受了天大委屈,一副柔弱可憐的模樣。
他冷哼了聲將妻子推開,一根食指指著她,快插進她的鼻子,氣沖沖的罵道:「一句不知道就想撇開一切,昨日是誰不讓我的長子長女入府,晴兒再傻也是我的女兒,你居然任她在門外喊餓,哭著用石頭砸門。」
「妾……妾身睡得沉了……」她想用同一句借口含糊,等丈夫氣消了也就事過境遷,但是蘇長亭不買賬。
「你是豬嗎?睡了整整兩個時辰,今日我上朝時忽然有同僚往我手裡塞銀子,上司也語重心長的要我有困難儘管開口,我還有些發怔,他們怎麼用憐憫的眼神看我,直到和我交好的林大人將我拉到一邊,給我一百兩銀票,言詞懇切的說……」那番話他真是說不下去!
林大人說:「苦也不能苦到孩子,我曉得你手頭緊,先拿去用,買些白米給孩子吃,聽說你女兒哭得滿臉淚,你家夫人連口吃的也不給,雖說後娘難為,但也沒這般心狠的,理所當然的餓孩子,那兩娃兒瘦成那樣能吃多少……」
他一聽完臉都發燙了,連忙將銀票退回,而除了這些憐憫他的,更多的是嘲笑他連家宅都管不好,偏偏他還得辦差,足足忍了一天嘲笑才回府,但一回到家,門口兩扇大門又打了他一次臉。
「妾身……沒注意到……」一頓不吃哪會餓到,那傻子專給她找麻煩,看她不整死她!
「這是理由嗎?我將整座伯府交給你打理,你給我的回報是餓著我的孩子?」晴兒傻歸傻卻也流著他的血,讓她吃口飽飯不成嗎?她傻成那樣他也不指望她成親生子了,好歹有她哥哥養著,不用他擔心,可沒想到這女人竟連晴兒一人傻子都容不下!
「老爺,妾身錯了,妾身會改,你不要生氣。」她極力安撫,使出女人的絕招想讓丈去忘了這件事,玲瓏有致的身子再次貼到了他的身上。
感受到那綿軟,蘇長亭目光一閃,心動卻不行動的將人推開。
「你去門口看過了嗎?」這是他最無法原諒的一點,身為掌家婦卻對妨礙家族名聲的事毫無所覺,太令人失望了。
「門口……有什麼事?」不就是傻子搬石頭砸門,過兩日叫人重新上漆便能完好如初。
「先去看看再說。」
看他神色更加陰沉,張靜芸不安了,招來門外的周嬤嬤讓她跑一趟,一會兒後,周嬤嬤回來了,在她耳邊嘀咕兩句,她當下神色變了數變,先白後青,而後漲紅。
「老爺,妾身——」她嘴上要解釋,心裡卻在暗罵下人,這麼大的事居然無人告知!
蘇長亭冷笑的舉起手阻止她開口。「你肯定不知道多少人衝著我喊『王八伯爺』、『蘇大人你王八』,問我『蘇伯爺,你家的王八還在嗎』、『你養王八是頭上綠油油嗎』,嘲弄的說『王八好,補身又怡性』!」
他一整天被人喊王八,就為了門口那幾道形似「王八」兩字的砸痕,街上那些無知小民甚至說,她的卑劣行徑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浮字警世。
事實上蘇子晴用石頭砸門砸了不下數十次,門上痕跡斑斑,偏偏有幾下她故意砸得特別深,在眾多砸痕中十分明顯,識字的人都認得出是稚兒寫字般歪歪扭扭的「王八」,左右門各一字。
這下子這個丑丟大了,不少圍觀的人看過以後又呼朋引伴來瞅一瞅,然後在茶樓酒肆高聲談論,本來是件家務事,被這一渲染,那就成為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的話題,人人都能隨口說上一段,彷彿親眼所見。
短期間,蘇長亭的綠帽是拿不掉,他得適應當個王八,誰叫他娶個心黑的妻子,堂而皇之的凌虐元配子女。
「是我太信重你了吧,認為你能將府裡大小事管好,可是庶女就是庶女,難當大任!」他的元配妻子雖是商家女,理家卻是一把好手,裡裡外外打理得讓人說不出一句不好,有比較才知高低,嫡庶之別立現。
那一句「庶女」像把刀往張靜芸心插,她心頭彷彿在淌血,但她知道現在不是說自己委屈的時候,越辯解蘇長亭只會越憤怒。
「老爺,是妾身氣量狹小,想著軒哥兒兩兄妹一去江南就是一年未歸,連封信也沒捎回,才想給他們下馬威,讓他們知道我是他們的母親。」
她忍,忍過一時就是她發威的時候,她不信她玩不死兩個孩子,兩人的死期到了。
「他們是守孝,守孝你懂不懂,自古百善孝為先,他們為他們外祖父守孝是出自孝道,你居然怪罪他們為老人家盡孝。」不可理喻,一個官家女兒比尋常百姓還不如,孝道大如天,誰敢無視之?
「可是守孝也不一定要在沈家呀!他們可以回到府裡,給他們設下佛堂……」從此關在裡面不用出來,吃齋念佛,一心茹素,當佛家弟子。
聞言,蘇長亭瞪大眼,很想再給愚昧的妻子一巴掌。「你在詛咒府裡死人嗎?是你,還是我老娘,抑或是巴不得我早早辭世?你讓孩子們守誰的孝,愚婦!愚蠢至極!」
「老爺……」怎麼說都錯,她無計可施,只能嗚咽的抱住他大腿。
「我看你暫時不用管家了,先交給娘代管三個月,看看你反省的程度再來決定你適不適合管家。」有個不省心的妻子他更累了呀,不指望她是賢內助,但最起碼不要是惹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