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和抱抱有什麼關係?不過,翻倒的那缸醋得先處理,而他……就容許他再耍賴一下吧!
在他懷裡,她說:「去疤藥剩得不多,先塗在腿上吧。」
燕歷鈞本想回答,又不是娘兒們,留點疤算什麼?可是想到她剛剛的壞脾氣,話乖乖吞下去。
「好。」
「離開之前,我再多配幾瓶,到時你隨身帶著吧。」
「好。」
「把手伸出來。」
她說什麼,他都照做,然後他又有了新發現——原來聽女人的話,感覺不太糟。
他不鬆手,她只能靠在燕歷鈞懷裡為他把脈,她把得很仔細。「征戰幾年,身子還是虧損了,你現在年輕,顯現不出來,等有了年歲,就會知道痛苦。我給你開幾服藥,回京後,命人天天熬上,吃完三十帖之後,再尋太醫把脈,更換藥方。」
「好。」
他乖到令人髮指,她再有脾氣也不好發作。「你累嗎,想不想睡了?」
「還早。」
「那麼,談談?」
「可以。」燕歷鈞拉把椅子,讓她坐在自己身旁,距離很近,是一伸手就能重新把她抱進懷裡的距離。
「狼窟裡那些人是柳葉村村民,你有什麼想法?」冉莘問。
他猜到了,在她看見屍體,臉色瞬變那刻。「在發現八卦圖後面的鑰匙之後,我就大膽猜測,柳葉村村民是公主的陪嫁。」
「還有呢?」
「我不認為北遼人的目的是嫁妝,三泉日央應該是鎖在那四把鑰匙後而的秘密。書呢?」他想把鑰匙拼起來。
「在屋裡,我去拿。」
「你回屋裡等我,我先過去看看點點,她應該嚇壞了。」
聞言,冉莘下意識握緊雙拳。他與點點的感情這麼好?臉上掛起幾分憂心。
點點沒睡,她抱著枕頭縮在牆邊。
看見燕歷鈞進門,點點丟開枕頭,爬到床沿,衝著他笑。
她柔軟的頭髮散在背後,小小的臉、大大的眼睛,越看越可愛順眼。走到床邊,摸摸她頭,燕歷鈞問:「怎麼不睡?」
她沒回答,把他的雙臂向前拉直,讓他雙手十指相扣,胸前出現一個圈圈,她彎下腰,進圈圈裡,抱住他的脖子。
軟軟香香的小身子投懷送抱,燕歷鈞控制不住的笑臉揚起。
抱起點點,她的臉貼在他頸窩,腿勾住他的腰,身子密合,與他成為一體。
「被野狼嚇壞了?」
「嗯,木槿唱歌安慰我,可是她的聲音在發抖。」
「那時候你在想什麼?」
「想大叔什麼時候來救我。」
「如果我沒去救你,怎麼辦?」
她想半天,回答,「可你一定會來的呀。」
聞言,燕歷鈞一頓,隨即笑開。是啊,他一定會到。
這麼沒有理由的信任,讓燕歷鈞無比驕傲。
「沒錯,我一定會到。」
他的同意讓她咧開嘴巴,露出一排小的乳牙。
「大叔答應過要慣著我的。」
「沒錯,大叔說到做到。」抱著她,輕拍她的背,他在屋裡緩步徘徊。
這是很蠢很無聊的事,但他顯然做得很愉快。為啥?誰曉得,幹麼非要找理由來解釋。
「說到做到,要慣著,一直一直。」
「嗯,說到做到,要慣著,一直一直。」
無聊的對話,他卻做出幾分興趣來。他抱著她,一面說一面講,他講一隻小野狼找媽媽的故事,再講狼爸爸孤獨地在沙漠中尋找同伴的故事,心裡的野狼很可憐,不可怕。講著講著,她對野狼的恐懼漸漸轉化,然後呼吸沉了,安然入睡。
牆壁不厚,點點和燕歷鈞的話被冉莘聽到了,卻讓她憂心忡忡,因為依賴這種事要不得,並且,點點不能依賴上燕歷鈞。
燕歷鈞哄睡了點點,走進冉莘屋裡。
她正在發呆,手腕撐著下巴,眼睛沒有聚焦,她的呆發得太專心,沒有發現他進來。拉開長凳,他坐到她身邊,輕敲兩下桌面,她回神。
「想什麼?」
「想點點。」
「說到點點,她也是你師父撿回來的孩子?知道她的父母親是誰嗎?為什麼會遺棄這麼小的孩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不必非要探究。」她避重就輕。
「可是現在,她的故事裡有我,我想要探究。」
「為什麼?不過是萍水相逢,其實我不贊成你太接近她。」
「為什麼?擔心我把她寵壞?不會的,點點再乖不過。」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你給她太多不屬於她的溫情,這對她並不公平。」
「誰說她會由奢入儉?」
「你早晚要離開的。」
「我不是說她的故事裡有我嗎?我已經決定了。」
「訣定什麼?」
「我決定收養點點。」
勃然大怒,她脫口而出。「憑什麼?」
燕歷鈞瞅著她的目光中帶著懷疑。
冉莘說「憑什麼」而不是「為什麼」?不過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姑侄,她哪有資格阻止點點奔個好前途?何況她比誰都清楚,身為肅莊王的女兒,對點點有多少好處。
他在冉莘眉目間尋找疑點,然後已經被自己否決的念頭再度出籠,喉嚨有點干癢,胸肺處像被什麼東西給鎮住,微悶微扯微疼。「點點和你……是什麼關係?!」
他在猜測什麼?冉莘回眸,堅定的且光落在他臉龐,這件事,她不會教他順心遂意。
「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敢說還是不能說?」燕歷鈞追問。
咬下舌尖,她冷冽了表情,淡淡回答。「是沒有什麼好說。」
「一個單身女子,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他企圖暗示些什麼。
「錯了,是一個出生王府的貴族女子,和兩個無父無母的孤女。」木槿和點點的出生一模一樣。
「既然如此,我要領養點點,有什麼不可以?她爹娘都沒反對了,其他人更沒有發話權,憑我的身份,想辦成這件事輕而易舉。」
他說的都對,但她不能讓他「輕而易舉」,凝肅了口氣,冉莘怒道:「點點是我們一勺米湯、一勺藥養大的,於我們而言她是親人,親人是能夠隨便捨出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