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後來新建的幾個都城,鋪子能夠這麼快賣光,這是很重要的因素。
「但偏僻地區的百姓就沒那麼好運氣,對吧?」
「沒錯,尤其是水澇過後,經常會發生疫情,濟世堂是在蜀州起的家,從祖父在的時候,每隔幾年就得投入不少人力物力治疫。」
「效果好嗎?」
「還得再盡力,總會有不少百姓死於疫病,最嚴重的一次發生在八年前,蜀州死了將近兩萬名百姓。」
兩萬聽起來似乎不多,但蜀州人口本就稀少,損失兩萬是大事,他不少家人也死於那場疫疾,那段時日……直到現在他不願也不敢回想。
幸好賀關封蜀王,建新都、推新政,為蜀州重新帶來繁榮光景。
陸溱觀沉吟道:「其實瘤疫是可以事先預防的,我想把這個觀念推廣出去,可是我的力量太小。」
癒疫可以事先預防?黃宜彰在微愣之後迅速回道:「那就讓濟世堂來做。」
「太好了,我打算開班授課,把做法教給百姓。」
她想過,既然每個鄉里都有私塾,就借用私塾向村民宣導防疫方法,越多人懂得防疫,便越少人得到疫病,傳染的速度減緩,大夫便有足夠時間治病,必能將死亡降到最低。
「離秋汛不過六、七個月光景,就算姑娘不製藥、不看診,把所有時間都拿來授課,怕也無法教會每個人。」
「所以……」
「不如姑娘把防疫法子先寫出來,我讓人印成單子或書冊,由姑娘先教出一批學生,再讓他們下鄉指導。」
「很好,就這麼辦,黃東家想得比我更周全。」
陸溱觀笑了笑,夾了一筷子魚肉放進水水碗裡。
水水皺眉,她不愛魚腥味兒,她抬眼,巴巴地望著娘親,見娘親篤定的搖頭,她噘噘嘴,還是乖乖吃掉。
黃宜彰見狀,摸摸水水的頭髮說:「水水真是個好孩子,我家裡面的那幾個,一個比一個嬌,說不吃,怎麼哄都勸不動。」
「東家也有女兒?」
「兩個,一個七歲、一個九歲,嬌氣得不得了。對她們大點聲兒說話就淚眼汪汪的,好像天底下所有人都欺負她們似的。」
「女孩子自然嬌氣些。」
「兒子也一樣,讓他們唸書像要命似的,怎麼打罵都沒用。」
「多大?」
「一個十三、一個五歲,長子還好,但小兒子……唉……」
「五歲的男孩子正是調皮的時候,難免。」
兩人就這麼聊起孩子的話題,講到高興處,笑得眉彎眼瞇,同歎一句,「養孩子不容易。」
「那人是誰?」賀關的表情彷彿凝著一層冰。
賀關沒有指明哪一個,但身為最瞭解主子的季方,聽見主子爺隱含怒氣的口吻,自然明白問的是誰。
「黃宜彰、濟世堂的東家,這段時間姑娘在濟世堂坐堂,姑娘醫術高明,已經建立起幾分名氣。」
「很熟?」
兩人熟不熟,這不是明擺著的嗎?不熟會把水水帶出來一起吃飯?不熟會兩人面對面吃飯,相談甚歡?
姑娘在京城府邸的那個月,和主子爺……好像也沒到這等程度。
季方斟酌再三,小心回答,「離京時,姑娘曾經在柳葉村巧遇黃公子,救了黃公子的祖母。到蜀州之後,姑娘以鈴醫起家,可諸事不順,直到再度巧遇黃公子,進濟世堂行醫之後,才漸漸順利。」
想到陸姑娘賣藥,每天都是幾十兩、上百兩的收入,羨煞人吶,那可不是普通本事。
「巧遇?一次兩次?」賀關的嗓音出現濃濃的質疑。
季方的額頭頓時滑落幾道黑線,有這麼陰謀論嗎?如果是安排好的,一個氣胸臨時發作的病人,那也太難為黃宜彰了。
只不過主子爺的臉色很難看,再加上黃宜彰又聽不到他的公道話,更不可能給他什麼好處,於是他很識時務地閉嘴當烏龜。
「怎樣的人?」賀關問。
季方把對方的身家在腦袋裡轉過兩遍後,謹慎回道:「黃宜彰,年三十,蜀州人,祖上開醫館起家,幾年前蜀州瘟疫橫行,不少百姓染疫身亡,黃宜彰的父親、祖父、妻子也死於那場疫疾。他恪守祖訓、一肩挑起家業,短短幾年,將濟世堂往外拓展,如今濟世堂已遍佈全國,光在蜀州就有八家。
「妻子死後,他未再續絃,但身邊有兩個姨娘、兩個通房丫頭相伴,還有一個嫡子、三個庶子女。他孝順長輩,將祖母照顧得很是周到,許是因為如此,對陸姑娘的救命之恩心存感激,時有照顧……」
賀關聽得認真,看得更認真。
陸溱觀溫柔的笑靨在他眼底不斷擴大,可他的心卻越來越悶。
在京城時,她對他恭謹有禮,哪有這般自在輕鬆,她連他的名字都不想過問,一心打著銀貨兩訖的算盤,他就這麼不如黃宜彰?可黃宜彰有姨娘通房啊,她還想再經歷一次與人共事一夫的痛苦嗎?
越想越氣,在幾次深吸氣、緩吐氣之後,明知道現在不宜見陸溱觀,他還是邁開長腿往三人桌邊走去。
季方被賀關的動作嚇得一愣。
爺不是因為不想在姑娘面前現身,才不肯讓小世子……想到正在和兩隻雞奮戰的小世子,季方為他一掬傷心淚。
文二爺看看主子再望向季方,若有所思地問:「你就是為了那位姑娘,死命折騰魏旻?」
「我哪有,我只是說出……實情……」
實情是主子爺讓人去保護陸家母女,沒說非要魏旻不可,他只是假公濟……
不對不對,是主子爺、小世子看重人家母女,他當然要挑選府裡功夫最好的過去,他有什麼錯?非但沒錯,還做得對極了!沒錯,這就是實情。
看著季方掙扎的表情,文二爺意會。
這傢伙很懂得忖度主子爺的心思嘛,這麼會捧王爺馬屁,知道要從哪方向捧、用幾分力氣最恰當,比起這點,魏旻那個愣頭青,實在需要學學。
文二爺拍拍季方的肩膀,笑道:「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