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呢?」
陸溱觀道:「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若只是剖腹產難不倒她,就怕有其他狀況。
「姑娘,我同你一起去。」
「我一個人脫身容易,要是連你都搭進去……」她搖搖頭,握緊采茵的手道:「告訴魏旻,萬萬不能衝動。」
兩人不過多說幾句,紫鴛已經在外頭喊人,陸溱觀飛快朝采茵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看著她的背影,采茵眉心微蹙,怎麼就在這當頭呢?
沒有太多時間讓陸溱觀思考,婦人情況相當危急,再耽擱下去,母親和孩子都難保。她迅速讓人熬煮麻沸散,孕婦喝下後,留兩個產婆在屋裡幫忙,消毒、開刀……手術將近兩個時辰才結束。
幸好母子均安,婦人的脈象平穩,且孩子個頭不小,當洪亮的哭聲響起,屋裡屋外一陣歡呼。
縫合好傷口,產婆幫著把床鋪整理乾淨,陸溱觀替婦人再號一次脈,斟酌再三,開好藥單後,走出屋子。
老夫人坐在上位,手中抱著甫出生的孫子,笑得嘴都闔不攏,錢大人在一旁看著,也是滿臉神采飛揚,錢大夫人卻神情陰沉,想殺人似的,在她跟前伺候的丫鬟無不戰戰兢兢。
陸溱觀道:「錢大人,產婦的狀況危急,別無他法,我只能剖腹取子。」
聞言,錢大人心驚膽顫,肚子都剖開了,人還能活嗎?那是他的婉兒啊,他聲音微顫地問:「那婉兒她……」
匆匆過來,陸溱觀對錢府裡的陰私事兒並不清楚,但是光看錢大夫人那雙虎視眈眈的眼睛,她也能猜出大概。
「雖然產婦因之前耽擱太久、失血過多而有些虛弱,但幸好底子不錯,我已寫下藥單,煩大人派人抓藥,兩個時辰喝一劑,若到明天早上都沒發燒,就沒問題,至於身子,待傷口癒合之後,再慢慢調養即可。」
錢大人滿心佩服,這樣子還能活,果真是神醫!
「傷口要多久才能癒合?」
「八到十天就能拆線,不過這回產婦畢竟是動大手術,若是以後還想要孩子,至少得隔三、四年。」
意思是以後還能再要孩子?錢大人喜出望外,與母親對視一眼。
老夫人念了聲「阿彌陀佛」,道:「婉兒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母子對話間,兩道怨毒目光毫不客氣地射向陸溱觀,錢大夫人痛恨陸溱觀壞事,恨不得將她撕碎。
錢大人拱手長揖,道:「多謝陸大夫救命之恩。」
陸溱觀不卑不亢地道:「今晚是最關鍵的時候,我會守著產婦。」
「多謝陸大夫。」
「還請大人盡快派人煎藥。」陸溱觀交代完畢,走回屋裡。
沒多久,丫鬟送來晚膳,陸溱觀草草用過後,讓人撤下。
不多久紫鴛進屋,手裡端著盤子。「老夫人說您要守夜,命奴婢送來點心茶水。」
「多謝姑娘。」
「陸大夫客氣。」客套幾句後紫鴛離開。
陸溱觀盡心,每隔兩刻鐘便為婦人號脈一回,直到過了子時,確定婦人情況穩定,她才坐回桌邊,用了些茶水點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熬了一天,她感到累極、倦極,迷迷糊糊間,她趴到桌上。
她很想睡,但臉頰貼上涼涼的桌面的那一瞬間,她腦袋裡突如其來冒出一個念頭,頓感驚詫,她用力拍了幾下臉頰,強迫自己清醒。
不對勁!若是疲憊過度,不會腦袋發脹、雙腳出現麻痺感,所以……
陸溱觀顫抖著雙手,打開壺蓋,細細辨聞氣味……該死,茶水裡加了料。
她想揚聲喚人,不料身子發軟,隨即整個人摔跌在地上。
聲響傳到屋外,等在外頭的紫鴛輕輕撩開簾子往裡探頭,發現陸溱觀昏迷,她躡手躡腳地進屋。
她從懷裡掏出紙包,將白色粉末混在藥汁中,取調羹攪拌均勻後,一手掰開床上呂婉鈴的嘴,一手拿著調羹,準備將藥餵進去。
此刻,一抹黑色身影咻地鑽進屋裡,紫鴛沒看見對方是怎麼動手的,只覺得身子被輕拍兩下,緊接著就動彈不得了。
他冷冷地看了紫鴛一眼,把陸溱觀抱起,按了她身上幾處穴位。
陸溱觀緩緩醒來,看見魏旻,心情稍微放鬆下來,問:「你怎麼在這裡?」他沒回答,但目光堅定地望著她。
是采茵吧,那丫頭心細,肯定是怕她出事,才讓魏旻暗中跟著。
她用力睜開眼皮,看見紫鴛,略一思索便明白發生什麼事了,幸好有魏旻和采茵,否則她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陸溱觀輕聲道:「醫箱裡,第二層,紫色藥瓶。」
魏旻輕手輕腳地把她抱坐到椅子上,在藥箱中找到藥瓶,倒出兩顆藥丸,放進她嘴裡。
力氣漸漸恢復後,陸溱觀定睛望向紫鴛,事已至此,錢大夫人仍不歇手?她歎了口氣,吩咐道:「魏旻,喊人進來。」
魏旻把藥瓶和紫鴛帶進來的藥粉都收進懷裡,走出屋子。他喊人的方式特殊,弄出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後,沒多久錢大人、錢大夫人以及幾個丫鬟嬤嬤便陸續進來了。
東窗事發?錢大夫人整顆心沉了下去,腦子飛快轉動,她得找個說詞把自己摘出去。
魏旻指指桌上的茶水說:「有毒。」再指指床沿的藥湯道:「有毒。」
在場的都不蠢,眼看陸溱觀虛弱無力地趴在桌上,而魏旻言簡意賅的四個字,已經把事情給解釋得清清楚楚。
然一個丫鬟怎敢用藥害人,自然是主子下令。
只是錢大人腦子清楚,心卻清楚不了,他這幾天就要返京述職,若是傳出後宅不寧的事兒,肯定會影響聲譽,這種事只能捂著掩著,萬萬不能張揚,若是讓他們離開……
他的視線落在陸溱觀身上,雖說她醫術了得,又救了婉兒和兒子,可是為著前程……錢大人不過目光微閃,魏旻已經感受到殺意,他一語不發,背起姑娘的藥箱,打橫將陸溱觀抱起。
錢大人伸手擋在門口,心想他們一走,事情哪還能掩得住,那些個和自己有仇的,一個個都睜大眼睛、想方設法揪出他的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