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馬茹君知道陸溱觀在蜀州之後,多方找人探聽,都探不到她的下落,這時候,她想到嫁進蜀王府的堂妹。
她上門,沒有人阻止。
再怎樣也不能不讓親戚拜訪吧,人家是進王府當側妃,又不是當犯人,眼下只要控制好她的行動,至於往後……等爺忙完這回,該怎麼收拾再說。
馬茹君上門,堂姊妹一拍即合,有共同敵人,相互競爭的兩人突然惺惺相惜起來,把陸溱觀從頭頂罵到腳底,好像把她罵臭了,心靈就能得到解脫。
可再會罵,馬茹鈺也沒本事把賀關罵回府,而馬茹君也罵不消程禎的打算。
和陸溱觀再度相遇之後,程禎做了兩件事。
他發信回京,確定和陸溱觀的夫妻關係早已結束,但這種事通常衙門會通知夫妻雙方到場,才能落印,他不懂為什麼她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另外,他向洋貨鋪子探聽陸溱觀的事,他很驚訝她竟然得到岳父的真傳,夫妻多年,他竟不曉得她會治病。
知道她是濟世堂的坐堂大夫之後,他很輕易便找到秋水胡同。登門拜訪,他看見水水、看見陸溱觀,卻也看見賀關。
他不明白陸溱觀怎麼會和蜀王搭上關係?
但他是聰明人,不管兩人的關係為何,他都只能保持緘默。
為前途可以無限制犧牲的他,怎會傻到為了女人與當朝最尊貴的王爺對壘,更何況現在的他,連與蜀王對壘的資格都沒有。
這點讓程禎相當沮喪,他只能說服自己,也許事情不是他想像的那樣,何況那是蜀王呢,他要什麼女人沒有,怎會看上陸溱觀?
這念頭讓他多了幾分樂觀,也讓他不肯就此歇手,他開始試著與陸溱觀來個偶遇,試著博取她的好感,試著讓她想起過去的感情,也試著用水水軟化她的心。
他做出很多貼心,卻不令人感到壓迫的事,但這些事,讓賀關心生不滿,卻也造成馬茹君的不安。
馬氏女絕對不會讓不安擴大成危機,馬氏女習慣在危機形成前扼殺所有可能,所以兩個馬氏女湊在一起,忙碌得很。
柳總管不再上門,馬茹鈺不再出門,但兩人中間有馬茹君做連結,進進出出地,沒有片刻停歇,於是小看女人的文二爺,被她們的謀劃擺了一道。
這件事直到很多年之後,讓文二爺想起,還是忍不住一聲長歎,千萬不能小看女人。
其實對於程禎的積極,陸溱觀是憂心忡忡的,她問賀關,「水水是他膝下唯一的孩子,若他執意把水水帶走,怎麼辦?」
賀關輕扯嘴角,回道:「他不敢。」
他說得很輕,卻足夠霸氣,陸溱觀也就相信了,相信只要有他在,程禎不敢妄動。
她斬釘截鐵地對賀關說:「當年是我錯看程禎,我不會允許自己重蹈覆轍。」
她的篤定安了賀關的心,從此視程禎為無物。
但是扣掉這點,賀關必須承認,程禎確實是個勤奮上進的好官,他剛到蜀州不久,就將公務處理得有條不紊,他毫不猶豫地加入蜀州的防汛工程,經手的事,完美到令人無從挑剔。
八月初,陸溱觀是逃婦的謠言,在櫂都悄悄傳開。
陸溱觀有所耳聞,卻未放在心上,因為八月初九一場大雨,接連下了十天,仍沒有停止的跡象,不少地方開始積水,賀關集結所有官員,在各地奔忙。
她也沒閒著,領著魏旻和采茵準備藥材。
中午,雨似乎小了些,但黃昏過後,雨又轉大,聽說輔城郊區的雨量很大,溪水暴漲,府衛全都派出去了,連文二爺也到現場坐鎮。
「娘,雨怎麼還不停?」水水從沒見過這麼大的雨,擔心地縮在娘親懷裡。
陸溱觀摟了摟女兒,安撫說:「我也不知道,但這次叔叔做了不少準備,希望不會有大災害。」
阿璃滿臉凝重地問:「觀姨,蜀州年年防澇,卻年年傳災,問題出在哪裡?」
陸溱觀搖搖頭。「我不懂政治。」
「在人心。」他緩聲回答。
「什麼意思?」
「不少人在等著利用這場澇災發財。」築堤的、販藥的、賣糧的……人命在金錢之前,變得無足輕重。
陸溱觀驚訝地望著賀璃,她知道他心思靈敏、知他早慧,可是這種事……「阿璃同王爺談過嗎?」
「他是個粗人,只會真槍實幹,對付不像敵人的敵人,他不擅長。」要不是有文二爺在,老頭子建都城、謀發展,哪能這麼順利?
「你爹能納諫,只要你有道埋,他會聽的。」
「我吃虧在年紀小。」
「年紀大小不是問題,問題是談判能力,你這麼聰明,比很多大人更有見解,只是口氣讓人難以接受,要是你說話時能少幾分尖銳、多一些寬和理解就好了。我娘曾經告訴我,溝通的目的是說服對方採納自己的意見,而不是發洩怒氣,你要不要試試?」
陸溱觀的勸說在阿璃心頭發酵,是他的口氣不對、說法不對嗎?不都說請將不如激將,爹那麼高傲的男人,不激激他,怎能逼得他順自己的心?
就在阿璃沉思、水水憂心雨下個不停的同時,穿著蓑衣的府衛快速翻身下馬,衝進家裡,揚聲對陸溱觀說:「姑娘,雨下得太大,輔城近郊山區泥漿滾滾,山腳下的人家被土石給埋了。」
聞言,陸溱觀大驚,她彎身對阿璃、水水說:「我去救人,你們在家裡別亂跑。」
「好。」兩人乖巧點頭。
陸溱觀連忙進屋拿藥箱,讓采茵等人幫著,把早已備妥的棉布、傷藥裝上馬車。
采茵直覺上車,她已經很習慣當手術助理。
陸溱觀猶豫片刻,讓采茵留在家裡照顧孩子,只帶魏旻同行。
雨越來越大,馬車在大雨中疾行,陸溱觀忐忑不安,土石流還是發生了。
正是因為擔心山石崩塌,賀關提早前往,想說服百姓離開家園避禍,但對百姓而言,那是故居故土,若是沒有足夠的說服力,誰願意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