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變色龍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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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答案是──沒有。

  他上上下下搜遍了,僅僅摸出一截兩公分的細長蠟燭。

  「找到了沒有?電池夠不夠?我們必須打開收音機才行……鄔連環,你出點聲音嘛!我很怕──」偌大的黑暗空間唯剩她的抖音與淒厲的風聲。

  鄔連環尋找照明用具的任務宣告失敗,心裡已經很氣惱,還得應付她的嘰哩呱啦。

  「閉嘴!你再囉唆,我就唱歌!」

  這個威脅太恐怖了。靈均立刻噤聲。

  打火機的紅焰點燃燭芯。她呆呆迎視一抹指甲大小的火花。

  「這是什麼?」他該不會打算以這根先天不良、後天失調的小蠟燭矇混過關吧?

  「一百燭光的太陽燈。」鄔連環忍不住好笑。她瞪著圓眼睛的模樣恍如在控訴他虐待兒童。「好啦!這根蠟燭是咱們的僅存財產,請你省吃儉用。上樓吧!」

  「幹什麼?」她深怕落了單,立刻揪緊他的衣擺。

  「趁燭火燒光之前衝個澡,否則今晚就要摸黑洗澎澎了,屆時如果洗錯了部位怎麼辦?」他故意擠眉弄眼。

  靈均沒工夫計較他的葷素不禁,匆匆跟上二樓。

  「可是,你把蠟蠟、蠟燭擺進浴室裡,那那,我在外頭怎麼辦?」她的語氣很可憐。

  「不然你跟我進浴室好了。」他無所謂地聳了聳碩肩,踅進主臥室裡。

  「鄔、鄔、鄔連環!」靈均漲紅了頰顏,死瞪著他。

  大方而悠哉的男主人準備好換洗衣物,哼著小曲兒轉向相連的盥洗間。

  「浴室的蓮蓬頭另外以毛玻璃隔成小空間,愛來不來隨便你。」他作勢要關上浴室門。「對了,如果烏漆麻黑之中有什麼『怪東西』出現,只要尖叫一聲,我盡量趕出來拯救你。」

  「哇!」來不及等到怪東西出現,靈均已經先驚叫出來。

  緊要關頭,顧不得年輕女性的矜持。她三大步沖跨進浴室,連體育課的百米小考也及不上此刻的敏捷。

  「這才乖。」他很滿意她的配合度。

  靈均眼睜睜瞧著他曖昧兮兮地剝光衣服,僅剩一條沒啥遮蔽作用的底褲,拚命提醒自己,姓鄔的故意將她誰進尷尬臉紅的處境,她會著了他的道才有鬼。

  話說回來,他肌肉塊壘的程度並不遜於表姊夫,八成是出自長期搬運沉重素材的鍛煉。

  噢!她臉紅了,討厭。

  「不要偷看哦!」他不忘拋給她一記媚嗲的臨別秋波,才反手掩上毛玻璃門。

  靈均哭笑不得,只能吞回一肚子鱉,端坐上馬桶蓋。

  嘩啦傾洩的淋浴聲隨即響起,他間歇合鳴著不成曲調的兒歌。

  四片窄牆阻絕了尖哮狠厲的狂風,水流與輕哼交錯,形成浴室內唯一的音源。穩定的聲頻暫時平撫住靈均的不安。

  鄔連環貌似魯莽,其實許多小動作令人感覺出奇的貼心。譬如現在,他明知悶不吭聲會令她惶恐,於是盡量製造各種聲音來轉移她對陌生暗室的注意力。

  如果他能改掉那張壞兮兮的嘴巴,一切就完美無缺了。

  五分鐘,戰鬥澡洗畢。清淨乾爽的變色龍套上浴袍,踏出淋浴小室。

  「唷,燭身只剩下一公分啦?你最好把握時間。橫桿上掛著一件小號的浴袍,你應該穿得下。」他系攏棉布浴袍的腰帶,邁開兩截毛茸茸的小腿從她身前掠過。

  「你你你、要去哪裡?」靈均連忙扯住他的衣角。

  「離開浴室,讓你洗澡呀!」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呀……嗯……這個……呃……」她著實不願意讓變色龍離開她的聽力範圍,可是,教她開腔要求變色龍隔著毛玻璃觀賞自己沐浴,卻也說不出口。

  「你哼哼哈哈的,我怎麼聽得懂呢?」鄔連環好樂。

  他分明等著聽她拉下臉來告饒。

  「你、你……」靈均為之氣結。「你太惡劣了。正人君子才、才不會占弱質女流的的、的便宜。」

  「說得好。」他撫掌通過。「幸虧我從不曾以正人君子自居。」

  她舉白旗投降。對付爬蟲類,普通的激將法或禮義道德論壓根兒不管用,活該她浪費唇舌。

  還是以行動代替言詞比較實際!她回眸挑戰性地睨了變色龍一眼,也不多話,氣悶地躲進毛玻璃的彼側。

  有種他出去好了,她的口齒或許虧輸給他,尖叫的本領卻強過他一百分貝。

  「上帝專門懲罰壞人,當心、當心颱風半夜把你捲上空中。」

  「對呀!上帝專門懲罰壞人,所以你若在空中撞到我,記得打聲招呼。」鄔連環閒閒地倚坐在馬桶蓋上。

  罷罷罷!她永遠扯不贏他。靈均扭開水龍頭,開始進行神速的清潔工作。

  「你繼續說點話呀!」她快手快腳地全身抹滿沐浴乳。

  鄔連環翻個白眼。當血氣方剛的男性與一位光溜溜的美人兒僅僅相隔微薄的毛玻璃,充塞於他腦袋的念頭絕對摒除「聊天」這個項目。

  「輪到你演講了,小姐。」他嚥下急遽分泌的唾液。「各位觀眾,現在就請屈靈均小姐實地轉播她美女入浴的實況。屈小姐,請問你目前清洗到哪個部位?」

  她的柔夷愕然停頓住揉洗酥胸的動作。

  下流!瘋狂的血氣湧漲到粉嫩的雪頰。

  「不說話?」鄔連環自動往下揣測。「不回答就代表答案屬於令人尷尬的器官,因此正確解答應該是──」

  「色、色、色狼!」結結巴巴的控訴飄出毛玻璃。

  「奇了,清洗香港腳是一件很色的事情嗎?我倒是不曉得台灣人的道德觀已經嚴謹到這等地步。」他一臉無辜。

  「你、你……」她又輸了。「算了,你乾脆唱歌吧!」

  接受酷刑也好過被他吃豆腐。

  水聲淙淙,她靜候了兩秒鐘,鄔連環忽地不吭聲了。

  莫非她誤觸了變色龍的爬蟲類大忌?

  「鄔……呃,鄔大哥?」嘴巴只好放甜一點。

  「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他取笑調戲的語氣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有呀!」她的耳膜只被水流聲震動。「你你、不要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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