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真的只是偶爾會想起,那雙每每見到他就笑得眼如彎月的童養媳。
日子在大同小異中流逝,會試時日尚遠,袁泰均也時不時的帶著他參與一些世家大族的宴席,認識高門世家子弟,甚至私下點名,要他與其中幾人交好。
如此來回,袁靖淵就算再單純,聽著宴席中人的談話內容,也明白袁泰均要他結交的都是權貴之子,至於一些沒落世族或庶子,要他略過即可。
雖然嫡庶有別,但交友也以此分界,他頗不以為然,偏偏袁泰均強勢,要他照做即可,這讓他有些抑鬱。
這一日,他便是帶著這沉悶忿然的心情與一群同窗遊湖參加詩會。
幾艘船在清澈如鏡的湖泊上擺盪,遠方青翠山巒影影綽綽,岸邊花卉隨意綻放,綠柳婆娑,荷葉田田,學子們你來我往談詩論詞,偶爾穿插民生政事,大家拿捏分寸,倒也熱絡。
午膳後,船停至岸邊,眾人三三兩兩的往山路走去,這澄天湖馬車是上不來的,所以,眾人都得走一小段路下坡,各家馬車就停在右邊。
「還不走嗎?天空陰陰,看來是要下雨了。」
出聲的是跟他走得還算近的方景嶸,他是景安將軍府的三少爺,在他身邊還有寧安侯府的少爺蔡柏宇及次輔的二公子王律丞,雖然大家都是同窗,但很專注在學業上,保持不近不遠的距離,就是做不來推心置腹的同窗好友。
「我再待會兒,你們先走。」他的確想獨處,這麼長的日子,他好像沒有好好獨處過,雖然他身後還有一名跟來的小廝。
方景嶸等人見那名小廝手上拿著油紙傘,便先行離開了。
袁靖淵沉澱心情半晌,心情舒緩不少,只是這一回神,才發現湖畔除了他們主僕外,竟不見一人。
一主一僕就往另一邊山路拾級而下,沒想到,才走幾步,轟隆隆一聲雷吼,天際劃過一道閃光,緊接著傾盆大雨落下。
小廝連忙撐起傘為他遮雨,但自己大半身子都在雨中。
袁靖淵抿唇,「這傘夠大,一起撐著便行。」即使在尚書府看多尊卑之別,他還是無法看著小廝為自己撐傘而身陷雨中。
暴雨下了一陣,即緩了緩,但雨勢仍不小,兩人走著,就見一對主僕在亭子裡,那女子長相極美,冷艷如紅梅,膚若凝雪,一身華貴紅綢裙服,再加頭上蝴蝶銀簪及寶石,一看就知身份不低。
亭中的葉櫻櫻也望向他,見男子丰神俊朗,背後是一片襯著遠山的濛濛煙雨,一襲雪白圓領長袍外罩象牙白披風,如一下凡謫仙。
袁靖淵走近亭台,只覺女子那張臉龐更為嬌艷出色,讓人一眼難忘。
「姑娘不下山嗎?」他看女子身旁丫鬟臉上有焦慮之色,思索了下問。
「稟公子,是奴婢忘了拿傘,馬車又在下面候著,偏偏我家小姐上來時,要他們別上來叨擾,我跟小姐就被困這兒了。」葉櫻櫻的貼身丫頭白勺的眼睛可利了,見自家小姐嬌羞低頭,顯然對這公子有好感,連忙替她找個可以接近對方的理由。
但也難怪眼高於頂的小姐會這麼羞澀,她也是陪著小姐進出皇宮或京城世家的人,長這麼好看的公子可沒見過。
「這雨看來不會很快就停,小姐嬌貴,傘還是留給小姐。」袁靖淵回頭看了小廝一眼。
小廝愣了一下,但馬上將傘移入亭內,交給那名丫鬟。
「這怎麼行?公子身上都濕了。」葉櫻櫻語帶關切及不捨。
「無妨,我們馬車就在下面,告辭。」袁靖淵微笑道,往下坡走,小廝也連忙跟上去。
葉櫻櫻嫣然一笑,看著消失在雨中的挺拔身影,久久仍無法收回目光。
「小姐怎麼不問他的身份或是告訴他自己的身份?」白勺可困惑了。
「他若有心,就會查出我是誰。」葉櫻櫻對自己一向很有信心,他若描繪一幅圖,只要是京城有臉面的人家肯定知道她,愛慕她的人極多,而她是一點也不介意多一個他。
這場時大時小的雨一直下到夜晚,禮部尚書府的這一晚一樣不平靜,松濤院的小廝發現袁靖淵趴在書桌上高燒到不省人事後,急奔去稟報袁泰均。
「到底是怎麼伺候的?還不快去找大夫!」袁泰均勃然大怒。
待大夫過來把脈一陣忙碌後,袁泰均也從小廝口中得知袁靖淵雨中贈傘一事,因大雨滂沱,走到馬車時,兩人渾身濕透,雖然,一回府就立即伺候袁靖淵沐浴更衣,喝了姜茶,沒想到,還是染上風寒發起高燒。
「好好照顧著,若再出事,杖打三十發賣出府!」
袁泰均怒氣騰騰的步出袁靖淵的寢房,就見蘇寧月帶著貼身丫鬟站在亭子旁。
一見他走過來,她粉臉羞紅的說:「舅舅,寧月想……想……」畢竟女子要矜持,她遲遲說不出口想要去貼身照顧袁靖淵的話。
但袁泰均很清楚母親跟這個外甥女打的主意,不過他仔細問過小廝,得知袁靖淵贈傘的對象衣著不俗,渾身也見貴氣,而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日後,也許兩人還有再見的機會,今日之事說不定就是好姻緣的開端,他可不想這麼快就讓府中傳出袁靖淵跟蘇寧月有了什麼的傳聞。
「他這病來得快又重,你是姑娘身子嬌弱,這段日子還是別往這裡來,免得染病,你外祖母那裡可缺不得你。」他說完話就走人,完全無視她臉色刷地一白。
「小姐?」
蘇寧月心兒揪疼,眼眶泛淚,她明白舅舅的意思,他不想讓她跟袁靖淵有關係,他看不上自己。
「小姐,你別哭啊,這會兒更要討好老太太,只要她替你作主,舅老爺也是不能反對的,不是?」丫鬟急急的勸著。
她一愣,馬上回了神,「對,我馬上去外祖母那裡,好好的伺候她,也說說自己對袁公子的不捨,外祖母一定會幫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