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淵確實是可造之材、定能為袁家掙得榮耀,所以,為了能讓他更上一層樓,替他安排良師指導課業,又安排參加京中學子聚會,增廣人面,也與國子監的監生們以文會友,切磋文章,不過,也如我信中所言,他竟有不少心思都還掛在焦丫頭身上。」
袁靖淵剛剛見到母親,母親已將她進京的始末交代,所以,他已知道那封信的存在,並和母親解釋過了,是以杜氏此刻神色沒有太大的變化。
而袁靖淵聽得出來他提到焦黎兒時,語氣輕蔑,遂忍不住回嘴,「小黎兒與侄兒的婚事是實打實的,侄兒母親在此,若聽到侄兒有了前途就見利忘義、見異思遷,定會嚴厲苛責,如此江情寡義之輩,未來為官也將辱沒名聲。」
「實打實?那種連婚書都沒有,也沒行納徵禮等禮節的婚約,誰當了真?何況、自小養在家裡也有養育之恩,好好說說給點銀兩就能解除婚約,何必認真?」袁老太太忍不住開口,語氣多是嫌棄。
杜氏此刻不禁皺眉了,雖然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為了兒子的前途,她不好跟本家鬧翻,不過本家這些人說的話實在令人無法認同。
袁靖淵也不想低頭,「恕靖淵無法認同老太太跟伯父的話,既有婚約在先,如今要我背信棄義,我辦不到。」
蘇寧月心頭直冒火,他竟然為那粗鄙丫頭不肯低頭,那丫頭根本配不上他。
這裡心情最平靜的恐怕就是葉氏,雖然她也看不起焦黎兒,但說穿了一個旁支子弟要娶誰幹她什麼事?
袁泰均見在眾人面前,袁靖淵仍是一樣油鹽不進,他看向杜氏,指責的道,「瞧,你兒子是不是益發不長進了?這屋子裡哪個不是為他好?他卻將我們當仇人了,好話也聽不進去!」
杜氏看著愈說火氣愈大的袁泰均,深深的吸了口長氣,見兒子又要開口,她連忙拍拍他的手臂,再看著袁泰均道,「論輩分,我該稱您一聲大伯吧,您可知鄉下這時節,各處都是一片綠油油的田地,住的地方就是簡單的磚造四合院,院中,也學詩人雅士鑿了小塘,種了垂柳,幾盆花。」
說到這裡,她突然笑了,看著面露困惑的袁泰均,含笑道,「我跟孩子及孩子爹,住的就是這麼簡單,吃的自然也是粗茶淡飯,靖淵這孩子一向也簡單,只會讀書,送到京城本家,我原還擔心他會讓這裡的繁華晃花了眼,失了初心……」
「娘……」袁靖淵喉頭像梗了東西,說不出話來,在那長夢裡,他就是失了初心。
她微笑的握起兒子的手,「大伯覺得靖淵不識你們大家的好,我這母親卻有不同的想法,他沒有見利忘義,不孝不義,沒有辜負他純樸善良的童養媳,我替他感到驕傲,也引以為豪。」
袁泰均額冒青筋,眼內冒出怒火,「看來是本官多管閒事,沒有本家庇護,他也能過得極好……不,說不得在本官這裡多住一會兒,也許就會變成不孝不義之人,為免日後兩方結怨,你這兒子,還是另覓住處的好!」
他對這對母子同樣不識抬舉相當失望,索性撕破臉趕人了。
「外祖母——」蘇寧月可急了,袁靖淵一離開這裡,她不是沒機會見他了嗎?
袁老太太昨兒被袁靖淵氣了一回,今兒還是兒子勸了會兒,才勉強壓下怒火的,眼下見這對母子一個模樣,就算蘇寧月在寬袖掩飾下頻頻搖著她的手,她也不願出口打圓場,這種養不熟的白眼狼,日後有成就也不會幫袁家。
然而,袁泰均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太衝動,正想緩和幾句,袁靖淵就開口——
「既是如此,這段日子多謝老太太、伯父、伯母的照顧。」袁靖淵拱手道,姿態不卑不亢。
杜氏欣慰的朝兒子一笑,也隨即向袁泰均及袁老太太行禮感謝。
無視袁泰均臉色鐵青,杜氏、袁靖淵就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連半點轉圜地也無,雙雙告退,隨即回到松濤院,略微收拾,只帶走當初帶來的衣物,不屬於袁靖淵的一樣也未拿。
「爹他……會不會生氣?」袁靖淵蹙眉。
「放心,你爹也看了信的,他再三交代,要是你敢舍下小黎兒跟別的姑娘怎麼樣,老家你也不必回了……哎呀,你怎麼跪下了,快起來啊!」杜氏原本還笑說著,沒想到兒子突然在她身前跑下,頭垂得低低的。
袁靖淵眼眶泛紅,喉頭酸澀,他想到前世,在他決定娶葉櫻櫻後,父母跟他之間除了偶爾的信件往返,他成親、他之後的一次次陞官,父母從來不曾參與,只在信件上給予寥寥幾句祝福。
原來,自他不仁不義舍下小黎兒後,父母也在同時對他心灰意冷,他竟還不知不覺,全無所謂,他怎會如此不孝?
他沉痛的閉上眼,咚咚咚的連磕了三個響頭。
「靖淵,起來啊,你幹什麼行這麼大的禮?」杜氏急著去拉他。
他強忍住盈眶淚水,在母親叨念關切聲中,站起身來。
杜氏抬頭見兒子眼眶含淚,心都跟著痛了,「怎麼哭了?」
「沒事,娘,我只是想到爹娘都站在我這邊,我太感動了。」他只能隨口找個理由。
「傻瓜!娘雖然是個沒見識的村姑,卻分得清楚我做的是對的事呢!」她拍拍他的手,拿起兩人的包袱,他立即接手過去。
「走吧,快帶我去見見小黎兒,我想她了。」
「咳,娘可不可以幫兒子一個忙?再來,兒子便無處可去了,兒子可是跟你說過了,被這京城迷惑的是小黎兒,她一直想著要我去找個名門閨秀當妻子。」
「這是要娘幫忙的意思?」杜氏半認真半開笑的瞪兒子一眼,「好,女兒跟媳婦兒,我寧願她當我媳婦兒,還可以幫我生個大胖孫子,咱娘倆去見她吧,順便拜託她收留我這可憐到無處落腳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