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千年不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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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頁

 

  天曉得他難得上街,竟教他撞見這少有的奇事。

  「你一直都活著?」都蝶引顫著聲問著。

  「是,我一直都活著,已經活過了千年,我的時間一直停留在二十歲那一年,停留在我爹和舅舅連手殺我的那一天!」

  「我沒有殺你!樂盈告訴我,我飲了你的血,對你無礙!他說了在我走後,他會安置你。」樂盈告訴他,只要回到過去改變了一切,他們原處的這一刻都會跟著改變,所以壓根不需要他掛心。

  可事實上,他並沒有回到過去,他一直在這個世間流浪。究竟是樂盈的咒失敗了,抑或者是樂盈對他的報復都已不可考,對他而言,只要能找到樂緣,其他都不重要,可他唯一錯估的是,他的孩子竟在人世間不老不死地飄流千年。

  「沒有!在我醒來之後,我人在地牢裡,樂家一族已經被滿門抄斬了!而我一再被殺卻又死不了,就這樣獨自在這人世間飄零了千年!」明亮的眸子在暗處彷彿發著光,滿是惱怒憤恨。

  烏玄度和都蝶引直瞅著他,說不出半句話,誰也沒料到一場咒竟會將他命運變成如此。

  「但,可以遇見你們,我還是很開心,我不管你們是重生還是轉世投胎,但既是我的親人,應該可以幫我解掉身上的咒,讓我像個人一樣死去,我已經受夠了這不老不死永無盡頭的人生了!」他暴咆著,俊秀面容猙獰著,一心只想尋找解脫。

  斗大的淚水從都蝶引眸裡掉落。「我沒有辦法……」

  「你沒有辦法?你既然能記得以往,那就代表你擁有屬於你的天賦,你當然會有法子讓我解脫!」

  看著他癲狂的神色,都蝶引怎麼也止不住淚。「我現在的身體不帶任何一絲樂家血肉,我是要怎麼幫你?」沒有血緣的牽連,在這一世裡,他們跟陌生人沒兩樣,她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該怎麼辦才好?她光是累積幾世的記憶就會讓她偶爾陷入混亂,所以她無法想像在這人世間流浪千年是什麼樣的滋味。

  他不老不死,他不能在同一處停留太久,他必須不斷地走,不斷地被身邊的人遺忘,到最後只能離群索居,孤身一人……

  得到這個答案,鳳巡壓抑不住滿腔怒火,但一見她的淚,教他五味雜陳,到了嘴邊的唯哮化為無聲歎息。

  她眸底的哀憐已說明她的無能為力,要他再說什麼?

  「大哥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我既然都已經死了,就該讓六郎哥接受我的死,怎還會幫他施咒,造成了這一切?天地為何要輪迴,為的不就是要讓人放下一切重來,為的是要讓曾有牽絆的人在來世再相逢,因而更懂得珍惜,為什麼……」

  大哥該是比誰都清楚,但他卻犯了天官不該犯的錯!

  「你去問他吧。」許是發洩過了也想通了,鳳巡收斂了張狂之氣,魅眸掃向烏玄度。

  「又或者是該問他。」

  烏玄度始終靜默不語。那時,他只想尋找她,壓根不管會付出什麼代價,但他總想,哪怕是需要代價,那也是從他身上取走,怎會連累了孩子……

  忖著,他抬眼瞅著一直在旁看戲的蘇破。「那麼,你呢?你又是從何得知那些過往,你到底是誰?」

  「天機不可洩露,就算要當我是月老也成,畢竟我也一手促成了你們的姻緣,說到底,你們該要感激我的,不過說謝就太多餘了。」蘇破慢條斯理地替自己再斟了杯茶。「你們聊,不用理我。」

  烏玄度微揚濃眉,回想在馮家酒樓時,就因為他的尋釁,他才會踏出雅房,因而救了蝶引……他又為何要幫他?

  「你在打什麼主意?」他突問。

  蘇破琉璃般的眸子轉了轉,似笑非笑地道:「如果說是要你的魂呢?」

  陰司官嗎?都蝶引張大一雙淚眼瞪去,小手緊握住烏玄度的,絕不讓那廝有機會越雷池一步。

  而鳳巡側眼睨去,臉色不善地道:「蘇破,你當著我的面說這些話,是把我當死人不成?」雖說要他當面喊聲爹娘,他是萬萬做不到,但既然人是活的,管他是重生還是怎地,都沒道理眼睜睜看他這個城隍把他爹的魂收走。

  「說說而已。」蘇破笑得虛假敷衍。

  鳳巡瞇起了眼,哼笑了聲起身。「走吧,不是還有正事要辦。」

  「狩兒,你這些年……」

  「我很好,千年都走過了,再走下去也不是問題,倒是你們……」他淡淡看向兩人。

  「保重。」

  他早沒了對爹娘的孺慕之情,更何況眼前是兩張陌生的臉,要教他生出什麼感情,那是比登天還難。如今知道當初施咒是因為爹想倒回時光,讓他稍稍釋懷了點,至少自己不是莫名其妙被犧牲,況且他們在一塊了,至少在這場咒裡,他們得了圓滿,自己這點犧牲還算有點價值。

  「鳳巡,要是有什麼麻煩,儘管上輔國將軍府。」烏玄度淡道。

  鳳巡似笑非笑,扯著蘇破往外走,離開前,道:「你倆要是有個什麼麻煩的,儘管上馮家酒樓,讓當家的通知我一聲。」

  「你跟馮家酒樓當家的……」都蝶引起身追問著。

  「你放心吧,我沒你想的那般可憐,在京城裡我還有點根基。」話落,不容置喙地扯著蘇破離開,像是怕一個不留神,他便會趁機索魂。

  都蝶引不捨地看著他的身影,他是她的孩子,可她卻從未見過他一面。

  「像陣狂風暴雨,性子壓根沒變。」烏玄度狀似無奈,一把將她拉進懷裡。「面貌像你,性子像我。」

  「六郎哥,怎會如此……那孩子該怎麼辦?」她將臉埋在胸膛上低泣著。

  烏玄度輕撫著她的發,呢喃般地道:「別哭,再哭下去,到時候你會喝不完孟婆湯,我可不幫你喝。」

  都蝶引破涕為笑,抬眼瞪他。「人家正難過著呢。」

  「難過沒有用,反正事已至此,結果如何,也是各自的造化。」如今去探究誰之過已經沒有意義,只是他這個始作俑者,儘管曉得自己害得兒子落得這個地步,他依舊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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