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千年不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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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氏靜靜地觀察著老太君的神情,一會後揪著手絹掩去嘴角笑意,向前一步道:「是啊,母親,你瞧這孩子玲瓏慧黠,教人一瞧就喜歡。」

  「確實如此。」老太君不禁感慨。

  都蝶引與斐潔同年,可相較之下,一個沉穩端莊,一個毛躁虛浮,兩人站在一塊,直教她唏噓。

  怎麼一個無爹娘呵護的孤女,竟能養出如此沉靜氣質?

  「老太君,這是蝶引的一點心意,祝賀老太君壽比南山。」都蝶引微側身,跟在後頭的彌冬隨即意會地向前,將一隻小木匣遞上。

  杜氏接過遞到老太君面前,只見匣面一開,鋪著黑絨緞的匣底上擱著一串七彩絡子。老太君一提起,便見是巧手編織的五隻彩蝶,手藝之精巧彷彿那蝶兒快要凌空飛起,杜氏不禁讚歎不已。

  「蝶引,這是你親手打的絡子?」杜氏詫問著。

  瞧瞧,那絲絛顏色是經過編排的,七彩艷色飛揚著,細看之下彷似有流光在蝶身流竄,怕是宮中珍品也不過就如此了吧。

  張氏母女三個見狀,不禁氣得牙癢癢的,誰都不知道她竟有這好本事。

  「是,蝶引針線活不行,打絡子還成,所以就給老太君打上五隻蝶,象徵五福臨門。」她想依老太君的身份,什麼稀奇玩意兒沒見過,與其想法子弄些特別的玩意兒,倒不如自個兒打絡子。

  她什麼都不會,就打絡子最是上手,只要給她絲絛,她便能打出各種祥獸花樣,依老太君這年歲,最盼望的莫不就是五福俱全。

  「好,這絡子我喜歡。」老太君輕噙著笑意,看了身旁的婆子一眼,婆子立刻會意的走到內室裡取出一隻木厘。「這是我給都丫頭的見面禮。」

  都蝶引見狀也不推卻,行了個禮後才接下,不由打趣道:「早知道打個絡子就能換份見面禮,我該要多打幾樣了。」

  老太君聞言,對她的氣態大方十分合意,不禁笑罵著,「你這丫頭說這種話,要是傳出去誰敢要你當媳婦?」可惜了,這樣的丫頭要是能當孫媳也算合宜了,但要是娶進門,怕是會讓么女鬧得家門不寧。

  「蝶引不怕,只要咱們都別說出去就好。」都蝶引神情認真地比了個噤聲的動作,逗得老太君放聲笑著。

  一旁的張氏母女三雙眼簡直要噴火了,惱都蝶引竟如此會作戲,哄得老太君都忘了要緊事。

  房裡頭笑鬧了好一會,杜氏見老太君對都蝶引頗喜歡,便借口要準備進花廳看戲,帶著劉氏和都蝶引先行離開,留暇讓張氏母女說些體己話。

  「娘!」張氏不依地向前一步,滿臉委屈地道:「潔兒信上不是跟您稟報了那都家丫頭多擅於心計,挑撥得夫君將我給趕進家廟,甚至——」

  「住口!」老太君神色一肅,直瞪著被她慣壞的么女。「那都督府裡是誰當家作主又是誰執掌中饋?你這個當家主母沒善盡本分,甚至使伎倆陷害都家孤女,這事已經傳得滿京城皆知,你還有臉說是都丫頭擅於心計?」

  對於外頭的流言,她原本是半信半疑,可如今一見都蝶引,她便知曉是女兒闖了禍,如今還惡人先告狀,要她作主欺人……她是老了,可還沒老到是非不分!

  張氏面色赧然,沒料到這事竟已傳到眾人皆知……到底是誰將這事給傳出去的?「娘,不管怎樣,這都丫頭要是不收拾,我這個當家主母會被人如何看待?今兒個要不是娘大壽,夫君還不肯讓我離開家廟呢,如今中饋都被我那媳婦給搶去了,我這還哪算是個當家主母?」

  老太君聽著,眉頭緊攏。「你也掌中饋二十年了,如今將重擔交給媳婦有什麼不妥的?如果不想回家廟,你倒不如讓都丫頭去跟她舅舅說情,那般蕙質蘭心的丫頭,只要你肯低頭,她沒道理推卻。」

  張氏聞言,臉色漲得發紅。為什麼她得去對個孤女低頭?今天要不是她,壓根不會鬧出這些事來。

  後頭的斐泱見外祖母心意已決,拉住了母親,使了個眼色,讓母親明白,哪怕外祖母不幫忙,今日她也肯定會讓都蝶引永不得翻身。

  一個孤女,能夠嫁給烏玄度那個神機營提督,已是她十輩子的福分了!

  第五章 暗潮洶湧的壽宴(2)

  銀亮月輝灑滿了青石板,就連在亭台裡唱戲的角兒都覆上一層淡淡銀輝,看似絕美的月夜戲景,內容卻是極度艱澀,讓觀戲者莫不低頭交頭接耳討論著戲意,藉此揣測聖意。

  「小十五,你說,是莊周夢蝶抑或是蝶夢莊周?」

  她笑睇著他,纖指輕撫著他微攏的眉心。「皇上是想成為莊周抑或是蝶?」這戲是她編的,讓宮中的伶人下場作角兒。

  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討他歡心。

  莊周夢蝶,看似玄奇又荒唐,可細論其意,那份怡然自得底下的豁達,卻是少有人能夠擁有,一如,她眼前的皇上。

  他是被困在宮中的蝶,從骨子裡渴望那份雲遊四海的逍遙,哪怕他有翼,卻只能困在此處終老。也正因為如此,皇上特別偏愛莊周,更愛莊周夢蝶。

  鳳羽笑了笑,瞅她一眼。「莊周也好蝶也好,朕只要有你,便得逍遙自在。」

  「可皇上讀莊周,行徑卻是與莊周大不同呢。」皇上對她分外執著,有時連她都怕,怕他將心只懸在她身上,如果有天她比他先走,他該如何是好。

  他懂悲痛,怕分離,卻不知這些生離死別的痛都是種成長的力量,他這樣只會深陷其中,折磨自己。

  「朕不是莊周,莊周亦不是朕,可咱們追逐的都是一樣,執著。」瞧她一臉不認同,他不禁笑道:「難道他那不算是空執嗎?」

  「狡辯。」她皺了皺鼻,瞧他笑柔了眉眼,銀輝撒落在他立體奪目的五官上,恍若謫仙,俊美得不似人間物。

  在月光下,她不禁向天祈求,願皇上的心性能一直停留在這一刻,悲苦都給她吧,這是她唯一能為他擔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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