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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個不是它的眼罩,而是它的天然毛色。那張貓臉以白色和淺黃色為主,唯獨在左眼上長了一圈顯目濃密的黑色。更好笑的是,圓周外再長了一條純黑色的直線,斜斜跨過額頭連到右耳,看起來宛如一隻眼罩。此刻那只儼然是眼罩的左眼,正和右眼一樣睜得大大的盯著他瞧。
懷宇搞不懂自己應該對著它爆笑,還是把它捉去做成標本。
「虎克生病了。」璀璨將腦袋仰高四十五度角向他解釋。「它前天跑到我家屋頂吹了一晚上冷風,染上重感冒。」
他好不容易才將眼睛從那張怪臉上移開。
「生病?」嗓門越來越大。「生病?方大小姐,你有沒有搞錯?這裡是『飛鴻綜合醫院』,不是『飛鴻獸醫院』!」
「你小聲一點,好不好?」璀璨抱怨,伸手替虎克摀住耳朵。
懷宇簡直懷抓狂了。他慣有的明快、理性、嚴謹自律碰上這女人後全部陣亡。兄弟朋友竟然還敢說他的脾氣太霸道,依他來看,不霸道一點根本制不住這女人。
「麻煩你出來一下,方小姐。」他竭力克制自己不要失控,擠過她的身邊站在走廊上揉額角。
「你等一下。」
璀璨先走進編輯室,把虛弱癱軟的虎克交給愷梅,其他人立刻圍過去又摸又拍,看得懷宇哭笑不得。敢情那隻貓已經和所有工作人員混得很熟,成為編輯室的常客,他是唯一被蒙在鼓裡不知情的人。
「找我有事?」她走出來,一面點頭向其他經過的行政人員打招呼,大家對於每天早上看見他們兩人站在走廊上爭執的情景已經見怪不怪,儼然成為一天中不可或缺的娛樂。
能把賀醫師逼到頭痛的人終於出現了,教他們怎能不張大眼睛看好戲呢?
「我能不有請問你,為何帶一隻病貓來上班?」他終於很不容易、費盡心力、相當困難地平靜了一點點。
這就是在大機構、大組織裡工作的壞處。以往她工作的出版社規模不大,社裡同仁都像自己,凡事有商有理的,當時她天天帶著虎克一起上下班,總編不但不見怪,還視虎克為社貓呢!當初不太想接下院方的工作,泰半也是因為擔心虎克不能再和她同進同出。
好吧!她自己招認,帶寵物來上班確實於理不合。然而,她早已徵求過編輯組同仁的意見,他們並不介意虎克跟來上班。而且虎克很乖,平常向來睡在她膝蓋上,或是站在肩膀上在顧右盼,一點也不吵鬧,大家都疼它得不得了,無形中也拉攏不少同事間的感情。人家都不介意了,他還鬧什麼?她早知道懷宇一定會反對,所以也小心翼翼不在他和組員開會的日子裡讓它跟來醫院,今天實在是情非得已,他應該多多體諒底下的員工嘛!
「小璨,事跡敗露了?」一名經過的護士長笑著問她。璀璨點點頭,神情顯得懊惱不已。
「賀醫師,虎克不會惹麻煩的。」另一位好心人——懷宇根本不認識他,只注意到他穿著一身水管工人的制服——大聲為病貓請命。
搞了半天原來大夥兒全認識獨眼怪貓!
「你從何時起開始帶那隻貓來上班的?」他的眼神露出兇惡的跡象。
可惜璀璨不怕他。與他吃過四、五次飯,她已經發現,賀懷宇除了會凶她之外——而且只凶她,對別人都心平氣和的——也做不出什麼實質的傷害,於是也不怎麼將他的怒氣放在心上。
「正式上班的第二天起。」她大而化之地聳聳肩。
原來在他鼻子下暗度陳倉一個多月了。懷宇冷哼一聲。正想多罵她幾句,眼角不期看到她的衣角。
「方璀璨,你的下擺——」他真是受不了她,襯衫前面紮在褲腰裡,後面露出一半蓋在微翹的臀部上。「麻煩你出門之前,整理一下儀容好嗎?」
大手一揮,將她的身子帶了半圈背對他,索性親自動手用力把襯衫下擺塞進她褲子裡。
「嗯——」身後聽到一聲低沉而饒有興味的鼻音。懷宇沒有自覺到自己的手掌仍然放在她褲頭裡,兩人一起回頭望向噪音的發源者。
「還好紫螢沒看見,否則你有一百顆頭也不夠砍。」賀鴻宇顯然其樂無究,盯著大弟仍然探進璀璨長褲裡的手指。
懷宇宛如觸了電般飛快抽出手來。老天!他是怎麼回事?幸好看見的人是自己大哥,要是給員工撞見後傳出去,他和璀璨還能做人嗎?
「你連保護自己名譽的能力都沒有嗎?」他吼她。歸根究抵,仍然是方璀璨的不對。
她立刻抗議,為自己抱屈。「你的動作那麼快,我哪來得有阻止?」
而且他一天到晚替她扣紐扣、翻領子,每見一面就糾正一項,她不習慣也得習慣。反正大家都是「女人」,她既然不介意,他還叫個什麼勁兒。
「你——你——」懷宇氣得說不出話來。「算了!回去工作!告訴其他人會議順延到下午!」回頭怒瞪正在憋笑的大哥,一臉「看你敢不敢笑」的狠角色表情。「走吧!回我辦公室談話。」
頭也不回,一路直衝向自己的專屬辦公室。鴻宇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向她揮了揮手,跟上弟弟的腳步。
很好笑吧?她糾著眉頭觀察那對勾肩搭背的兄弟。鴻宇正拍拍懷宇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
分開來看,賀家三兄弟各有特色:老大賀鴻宇深沉冷靜,是商場上著名的冷面判官;老二賀懷宇足智多謀,偏偏霸氣得令人受不了;老三賀寰宇活力充沛,執行效率一等一,是「賀氏企業」的頭號行動大隊——可是,若叫他們碰在一起,看起來實在有神經神經的,絲毫不像三個大男人,倒像大男生。
奇怪的賀家人!
她聳聳肩,習慣地把自己想不通的問題拋諸腦後,轉身走回辦公室發佈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