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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萬事,毫髮常重泰山輕,
悲莫悲生別離,樂莫樂新相識,
兒女古今情,富貴非吾事,歸與白鷗盟。
映珍:你我多年前同經至悲,到如今又逢至樂,何苦再蹉跎時光?接受我,好嗎?
信未,署上一個「濯」字。
他是誰?璀璨在心裡反覆斟酌。聽他語意,和母親既像舊識,又像新知;這張短箋更依稀是一段似是而非的求婚詞。如果母親已有再婚的對象,沒理由不向她提起啊!
她簇擁著滿心疑問回到房裡,赫然看見鍾映珍正坐在她床沿發怔。
「媽,你現在不是應該在睡覺嗎?」最近老媽似乎越來越神出鬼沒。
鍾映珍抬頭看她,眸中修然閃過一絲狼狽慌亂。
「呃,我睡不著,下來看看你,沒想到你已經起床了。」光滑依舊的臉龐出現幾許紅霞。「你——好像說過今晚要出門?」
「對,去參加賀芯曇的晚宴。」她遲疑片刻,拿出方才找到的絨布盒。「媽,我在你衣服裡找到的。」
鍾映珍微微紅潮的臉孔霎時轉為慘白。
「噢……這是……這是朋友寄放在我這裡的,忘了還給他……嗯,謝謝你。」飛快抓起它緊緊捏在手心,彷彿想湮滅證據。
媽媽在說謊!為什麼?
她搞不懂母親何故欺騙她,只要那個人懂得善待母親,她絕不會反對他們共結連理。
「媽,我看過裡面的紙條了。」她靜靜揭穿她的謊言。
鍾映珍慘白的臉色再轉為艷紅。
「噢……我……」支支吾吾了半天,卻不知道該對女兒說些什麼。
「只要『他』能待你好,我不反對你再婚,你總要有個老來可以做伴的對象嘛!」她坐在母親身邊,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鍾映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抱過虎克,機械式地撫摸它的軟毛。
「那個人……你或許不會贊成我們在一起。」她困難地開口。「其實,連我也清楚自己是否願意與他結合。」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他是誰?」璀璨終於問出自己最好奇的問題。
鍾映珍沉默良久,視線無意識地瞟向窗口。
「我……以後再告訴你好嗎?」
璀璨頷首,不再追問下去,一面仔細打量母親娟秀的側面。
命運之神虧待鍾映珍的地方,全由歲月女神彌補回來。今年四十八歲的她,儘管獨自熬過前半生的艱辛,眉目之間依然光潔白皙,僅有少許時光調皮的細小紋路著落在她的眼角嘴旁。
母親的年輕歲月猶如春色三分,半隨流水,半入塵埃,無形間被消蝕掉了。一個女人有多少年的青春可供剝取?
金亮日光映照著她累微的剪影,璀璨在沉默凝視中忽發現,母親的身影看起來……竟是如此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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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悅酒店原本堂皇華麗的宴會廳,經過專人的會場設計和妝點後,內部陳設更加美不勝收。光華璀璨的水晶吊燈投射出無數星芒,將會場浸染成亮麗晶瑩的金色世界。
「好浪費!」璀璨端著水晶酒杯搖頭咋舌。
「怎麼說?」懷宇淺啜一口葡萄酒端詳她。
紫螢果然好眼光,為她挑了一件紅色連身小禮服。兩條細肩帶在胸前交叉後繫住纖細的頸項,露出乳白色柔滑的香肩,她玲瓏合度的上圍將緊身上衣撐得恰到好處,下身自腰處下滑為寬鬆的及踝褲裙,腰上繫了一條乳白絲巾,當她走動時,火紅色的裙擺搭配著白色絲巾飄逸出滿身的風情。
沒想到方璀璨瘦歸瘦,身材還頗有看頭的!
「別對著我流口水好嗎?」她嗔他一眼,回到原來的話題。「你看看,滿桌子的美食擺在那裡,眾位夫人小姐們偏偏只拎一小口吃,彷彿吃多了會被人當成肥婆似的,她們難道不知道,在盧旺達連白開水都用搶的!」
「把你的重點說出來吧!」他搖搖頭歎口氣,發現自己越來越瞭解她了。
「那還用得著說嗎?當然是民以食為天嘍,我先吃要緊。」她隨手將酒杯放回經過的服務生托盤上,挽著他再度走向膳食區。
「小姐,你已經吃了兩大盤了,還吃不過癮?」
「我就是餓嘛!你沒聽過瘦的人最會吃了?」興致勃勃地拿起盤子,開始為自己添上一匙又一匙的美食。
在她來看,為了保持身材、怕吃相不好看,或雜七雜八因素而不敢放膽大吃是最愚蠢的行為。反正她和這些貴賓日後再見面的機率也不高,再說,即使見了面認不認得出來還是一回事,何必因著顧忌他人眼光而委屈自己。
「你明明不吃蚵仔嘛,幹嘛拿牡蠣炒麵?」
「因為它的面很好吃嘛!」她回頭央求他。「拜託哦!幫我把蚵仔挑出來吃掉。」
等於把了當成垃圾桶利用了嘛!懷宇無可奈何,只得幫她吃掉所有蚵仔。
「親愛的二哥,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否?」
懷宇一聽這語氣馬上翻個白眼,連忙嚥下滿嘴牡蠣,再灌兩口葡萄酒沖掉腥味,轉身面對來人。
果然,賀家第二號促狹大王回國了——賀寰宇是也,原來寰宇向來穩居第一寶座,後來遇上小強人秦紫螢,幾番較勁之下自願服輸,將衛冕者寶座拱手讓給小大嫂,沒事還會直歎氣——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
「嗨,諳霓。」他不理小弟,先向弟妹打個招呼。「還有你,寰宇,歡迎回國,不過請不要待超過二十四小時——我更正,應該是:『請不要和大嫂聚在一起超過二十四小時』,否則準沒好事。諳霓,把你老公看緊一點。」
「喂,二哥,你這樣講不公平。」寰宇為自己叫屈。「我一回國就聽見嫂子說,你終於被『電』到了——」
「而且被電得莫名其妙,似乎與你的『某種傾性』有密切的關聯……」諳霓笑得也很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