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等待是件小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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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頁

 

  在此同時,高燒到將近四十度的周頌孤零零地獨自躺在病房裡,雖然是舒適安靜的單人病房,還有沙發冰箱電視個人衛浴,大大的窗外正對美麗的花蓮夜景……

  周頌靜靜地望著窗外,眼神寂寥而落寞。

  他一直不斷在想,在過去的五年中,獨自過日子的鹿鳴在生病的時候,也只能自己看醫生,自己吃藥養病,掙扎讓自己好起來。

  他越想胸口越是翻絞痛楚難當……

  手機鈴聲倏地響起。

  周頌黑眸驀然亮了起來,驚喜地急急抓過手機,卻在看見來電顯示的剎那,眼底的喜悅全部熄滅消散無蹤!

  「什麼事?」他冷淡地接起電話。

  「臭小子,還真有本事,還把自己折騰進醫院了?」周父聲音自手機那端而來,就算隔著電波訊號,依然有著猶如泰山壓頂般的威嚴霸氣。

  可惜周頌從小就不吃他這一套。

  「有事?」他現在心情極差,沒有興致和老頭子抬槓。

  當然周頌也懶得問老頭子怎麼會知道自己住院,老頭子如果連這點本事和勢力都沒有,也不會被稱為全球商戰上最可怕的老狐狸之一了。

  「這位鹿小姐到底有什麼值得你為了她要死要活的?」周父冷哼,語氣中的不悅毫不掩飾。「女人就該安然本分守在家裡,照顧好家庭,好讓男人可以放心在外頭拚搏做事,如果連這點最基本的都做不到,那麼這樣的女人根本不配做我們周家的媳婦。」

  周頌臉瞬間沉了下來,眼神冰冷無比,語氣僵硬,「就像我媽跟小媽的分別是嗎?」

  手機那端,周父突然僵住了。

  空氣凝滯良久,久到不耐煩的周頌已經要掛斷電話了。

  「阿頌,爸爸不是那個意思。」周父低沉的聲音有著幾不可聞的小心翼翼,近乎低聲下氣。「爸爸只是覺得,我的兒子不該受到這樣的待遇,有那麼多優秀美麗才華出眾的對象可以選,哪一個的條件都比鹿小姐好太多了。」

  周頌默然了幾秒,平靜地道:「當年你們老一輩的感情糾葛我沒有資格過問,現在我的感情世界也不需要你下指導棋。如果鹿鳴哪天真的願意嫁給我,我希望周家所有人都能由衷地歡迎她、愛護她……你們要是做不到,我也不強迫,但是誰都不能左右我的決定,我周頌要嘛不娶,要嘛一定娶她。」

  「……阿頌,爸爸沒有想跟你對著幹。」周父深吸了一口氣,心情複雜,語氣有些苦澀。「我只想你想清楚一點……有時候,我們男人需要的並不是那麼有個性的另一半,相同的兩隻刺蝟,硬要湊在一起只會把對方扎得傷痕纍纍。」

  「我和小鳴跟你們不一樣。」他冷漠強硬道。

  「如果這真是你想要的,爸爸會接受她,」周父有些艱難卻鄭重地允諾。

  「但我還是希望……」

  「不說了!」周頌二話不說結束通話,深邃冷硬的目光在手機上久久不收回。

  小鳴不是他母親,他也不會是他周爙。

  一大早,鹿鳴推開門就看到那座空無一人……礙眼的大帳篷。

  她強迫自己視而不見地繞過去,正想出門買些家用雜貨,卻看見一輛小黃由遠至近駛來,正疑惑究竟是誰,就見車子停下的剎那,一個蒼白乾瘦的女人迫不及待推開車門,在看見她的瞬間滿眼狂喜,像是溺水的人終於抓住了最後的浮木。

  一開始,鹿鳴還真沒把人認出來。

  短短半年,豐滿嬌媚不可一世的林妲瘦得只剩皮包著一層骨頭,名牌風衣和鮮紅的口紅也改變不了狀似骷髏的可怕外表,尤其她還時不時神經質地四下張望……

  小黃司機敢讓她上車,也實在是勇氣可嘉了。

  「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儘管之前對林妲這個人印象極差,可是此時此刻,看著對面女人奇慘無比的狀況,鹿鳴卻也說不出什麼驅趕厭憎的話。

  只一眼,她就知道林妲這是被厲鬼纏上了。

  不過半年前那個一直跟著林妲的中年男鬼,身上鬼氣不重,冤氣很淡,長年跟在她身後,至多只會因為陰氣日夜沾染的關係,讓林妲氣運氣低落體質易衰,容易常常倒霉。

  可是眼前的林妲,卻看起來像是一隻腳已經踩在黃泉路上了。

  她眉頭皺起。

  「我、我問淑惠的……鹿鳴!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好嗎?我已經受不了了!」林妲撲向她,冷得像死人的手猛地抓住了她,忍不住哭求了起來。「對不起,以前都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我、我賠錢,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求求你幫我趕走——」

  林妲聲音戛然而止,滿眼恐懼地環顧著四周,就算是光天化日之下,還是怕極了那如附股之蛆般的可怖夢魘再度襲來。

  那夜裡冷滑鑽入她被窩裡的觸感,那時不時出現在鏡子裡死氣沉沉慘白的臉,偏偏滿眼透著貪婪癡狂愛慕,對著她伸舌頭舔唇……

  來呀……來呀……我真的好愛你呀……

  林妲緊緊抱住了自己,發出嗚咽悲鳴。

  鹿鳴眉頭打結,看著幾乎半跪在自己面前哭得涕淚泗流的林妲,心情有點複雜。

  嗯,有點可憐。

  ——不過話說回來,她頭上是裝了GPS了嗎?現在是全世界都知道她搬到花蓮來了嗎?

  「要趕走誰?」半晌後,她淡淡地開口。

  「我……我不敢說那個字……」林妲打了個寒顫,哆哆嗦嗦。

  「佛地魔啊?」她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林妲呆呆地望著她,不知怎地,長期被驚怖嚙咬支配的心一鬆,有點被逗笑,眼前卻已不自覺熱淚盈眶。

  有多久了?有多久像是沒能呼吸到新鮮空氣,沒能過著往常最平凡普通,能和人抬槓鬥嘴,能聽到笑話,而且一點也不需要擔心受怕的日子了?

  這半年來,她到處求神拜佛,身上掛了無數個平安符,甚至也到香火鼎盛的大廟去求助神明過,她只要從廟宇東邊的龍門踏入,體內那股不知何時緊緊吸附在骨子裡的冰冷感就瞬間消失無蹤。但當她鬆了口氣滿心感激地拜完了神,自西方的虎門走出來之後,在半路上那股冰冷又突如其來地趴在她肩上,對著她耳邊喋喋慘笑,而後從耳垂開始,就像被蛇冷冰冰黏滑鱗片一路蜿蜒牢牢纏附在頸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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