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妲被罵得狗血淋頭,越罵頭越低垂,嗚嗚咽咽。「我……我沒想過世界上真的有鬼……我也不知道事情會變得那麼嚴重……」
鹿鳴冷笑。「真應該讓你被鬼抓走,這樣以後就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知道世上是真有現世報的。」
儘管心煩又懶得搭理,可她確實也沒辦法眼睜睜看著林妲被厲鬼纏著纏著自己也變成阿飄了,到時候冤氣太重,還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個鬧呢!
唉,好想要去最近的城隍廟跟城隍爺爺訴個苦……
這明明不是她的業務範圍,感覺自己跨行越區(?)攬活兒的行為一點都不靠譜啊啊啊啊!
她揉揉隱隱抽痛的太陽穴,對涕淚縱橫又滿臉希冀乞求的林妲道:「你先焚香抄寫九九八十一遍《地藏經》,可超渡、回向給亡者,心要誠。」
「好好好,沒有問題,我馬上抄……」林妲點頭如搗蒜,含淚狂喜得彷彿看見了一絲希望。
「至於對方那邊,」她頓了一頓,「我再勸勸好了。」
如果勸不聽,那也只能用終極手段了。
——只是,鹿鳴也有些疑惑不解,怎麼短短半年內,原本癡戀的中年男鬼會化成了厲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連三天,都不見鬼影。
這讓憋著一口氣要放大招的鹿鳴覺得自己有點傻。
可她又不是真正的天師,她具備的只有半吊子陰陽眼的體質,還有姬搖阿姨傳授給她的西周大巫獨門三印二咒,解決來挑釁的阿飄是小菜一碟,但卻不能主動招魂什麼的。
話說回來,要是林妲一直躲在她這裡,阿飄又一直躲著她,難道她還得被林妲糾纏一輩子嗎?
想想就心累。
不過這三天她也沒閒到啦,因為八百年沒生過病的周頌這次卻被個小小的感冒病毒打趴了好幾天,直到今天早上才總算恢復以往的生龍活虎,也不再咳得跟活像要把肺咳出來了。
她一點都不承認她有在擔心,她只是覺得……覺得他咳起來很吵罷了。
鹿鳴「咚」地把一馬克杯的熱陳皮茶放在他面前,冷臉道:「喝!」
「謝謝。」周頌深情地對著她笑。
笑得她背脊又一陣發酥……不對,是發毛!
「咳!」她清了清喉嚨,臭著臉道:「你趕快好,趕快回台北去,不要再在這邊湊熱鬧了。」
「我不走。」他不忘補充一句:「我晚上很乖,都沒有出帳篷。」
她一時語結,只能故作兇惡地對他比了個「I will be watching you」的手勢,重重哼聲完就很俗辣的落荒而逃了。
一點都不想要聽見他在身後爽朗性感大笑的聲音好嗎?
病人還那麼浪……咳,還有沒有一點身為病人的自覺了?
他這幾天總是用溫柔的笑容和寵溺包容的態度對待著她,甚至還太陽打西邊出來的主動洗碗、掃地、掃落葉收拾東西等等。
鹿鳴看他穿著黑色羽絨衣和牛仔褲,在寒風中邊咳嗽邊打掃外面被風捲得亂七八糟的樹枝雜草,卻有種自己是壞地主在壓搾長工的錯覺……
林妲則是一直躲在房間裡面,不知道是怕撞鬼還是怕對上周頌,三餐請鹿鳴幫她買麵包吐司和泡麵,自己認分的草草解決。
這種奇怪的房客組合和相處模式讓鹿鳴越來越煩躁,最怕麻煩的人卻偏偏被一堆麻煩找上門……
她自由自在的日子一去不復返,連和布浪的英文補習(兼聊天打屁)時間都不能稍稍鬆馳她緊繃的神經。
而且莫名地總感到好像有什麼正在朝著她逼近,危險和壓迫感交錯摩擦得連空氣中的電流也隱約辟哩啪啦作響,可她就是睜眼瞎般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要來了?
姬搖阿姨也不見了,過去常常晃過來找她哈啦的阿美族長老英靈也消失蹤跡很久了,搞得她想開個外掛請這兩位幫忙找一下那個中年男鬼也沒辦法。
「該不會跟電影「魔法阿媽」演的一樣,都被惡靈給吞掉了吧……」她想起影片當中那只被惡靈附身的小黑貓那句最經典的台詞,尖聲怪氣地喋喋:「「我要把你阿嬤賣掉」哈哈哈哈哈……唉,我在耍什麼白癡啊?」
她邊搖頭邊嘀咕自己的神經兮兮,乾脆拋下屋裡那兩人不管,趁著今天天氣晴朗,決定到海邊去看看有沒有漁船進港,她想買點新鮮的魚煮湯喝……當然,才、才不是專門為了周頌呢!
鹿鳴一開車離開,在廚房中正乖乖洗早餐鍋子的高大男人便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洗淨大手,神情冷肅地走上二樓,來到走廊尾端的房間,敲了敲門。
「是……鹿鳴嗎?」裡面女子小心翼翼地問。
他濃眉微蹙,掠過了一絲厭惡,沉聲道:「林小姐,出來談談。」
林妲隔著一扇門板不由打了個大大的冷顫,慌亂憂慮地結巴道:「頌少,要談什麼?我、我已經跟鹿鳴道過歉了,她也原諒我了……真的,我現在已經很慘了,我也不敢再對她做什麼不好的事,對天發誓……」
「給你一分鐘,你要自己滾出來還是我踹門進去?」他口氣很淡,凜冽騰騰的殺氣卻彷彿已能碎裂厚重木頭房門,直直扣掐住林妲的頸項!
林妲發出近乎窒息的哽噎聲,嘴唇都發白了,只得抖著手慢慢打開了房門。
眼前的男人高大威猛,氣勢磅礡……
林妲眸底晦暗複雜的懼色一閃而逝,拖拖拉拉地蹭了出來,低垂著頭像老鼠見了大貓般哼都不敢哼一聲。
「我不管你是如何說服小鳴讓你留下來的,也不管小鳴答應了要幫你做什麼,」周頌目光銳利如鷹隼。「你,最遲明天一早,離開這裡,永遠別再出現在小鳴面前!」
林妲劇烈顫抖了起來,失聲叫道:「不要!我不要走……我……鹿鳴她已經答應救我了,你、你沒資格趕我!」
他雙手插在褲袋裡,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緩緩地道:「你一個禮拜前從台北XX西路十二巷九號三樓的租屋處離開後,搭上早上八點十五分往花蓮山線的自強號第四車廂,各停靠車站的監視錄影都沒有錄到你出站,也沒有任何一家飯店或民宿有你的住宿記錄,你有兩天兩夜像是人間蒸發,四天前出現在花蓮火車站後巷口招的出租車來到這裡,林妲,你在搞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