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腮微紅,緊聲問:「那、那你到底是變成怎樣?」
「就這樣。」颼——
說真的,姜回雪完全來不及眨眸,她才聽到他答話,風聲過耳,人已在林海中最高的那一棵雪松樹梢上,孟大爺牢牢穩住她,那根支撐他倆的細枝椏動也未動,彷彿立在它上頭的不過是兩隻小黃鸚。
她知道他武藝超群,但這幾乎是瞬間移動,是輕功練得再爐火純青也趕不上的神速。
「孟大爺,你變厲害了……變得……太厲害了……這、這不可能,可是真發生了呀,怎麼會……」雪松上實在太高,唯有他是依靠,她把他抱得死緊,十指揪緊他的衣,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所以我真成『藥人』,採陰補陽嗎……啊!對,很有可能,採了我去補你,那也好那也好,你頭一遭就那麼沒了,石地那麼硬,那地方又那麼骯髒,你肯定被弄得很不舒服,是要好好補補的……」衝擊太大,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碎念什麼。
直到她的長髮被他輕輕扯住,迫使她不得不仰起頭看他,這才回過神。
孟雲崢峻目深邃,靜靜道:「我倆的初次,我神識迷亂不清,根本不知從你身上奪走了麼,我不舒服,你又何嘗不痛?」
得知他「身體出事」是這麼一回事,她稍稍吁出一氣,但一再談及兩人的頭一回,她泛紅的臉蛋變得更紅,抵著他搖搖頭。
「開始是痛,後來嗯……適應了你在裡面的感覺後,就沒那麼痛了。」無處可躲,說完她閉起眼,真的會害羞啊。「你沒有奪走什麼,是我自個兒想給你,我、我還欺負你了……」
他胸膛輕震,笑聲低低洩出。
這是他「追捕」她來到此地後,在她面前露出的第一抹愉悅笑意,對他的笑感到久違,姜回雪不自覺張開雙眸,定定然望著他稜角軟化的面龐。
之後他微斂笑意,嘴貼在她的耳鬢,頗鄭重道——
「你欺負我,這筆帳確實得仔細算好,往後總要連本帶利負回來。」
往後。他提到這兩字。
姜回雪算是察覺出來了,孟大爺窩在這個小聚落不肯走,大有「溫水煮青蛙」的意圖在,而她就是那只被煮的青蛙。
那男人知道她內心的憂懼、躊躇和抗拒,也知道她對他的傾心和喜歡,他就拿自己當「武器」來使,試圖抹去她心中一切不安,加深她對他的依戀,他要她毫無顧忌走回他身邊,再難放開他。
笨蛋。
她有什麼好,值得他費那麼大心思?
今日一用過早飯,孟雲崢就策馬離開了,說是要去迎接一位女老前輩的車駕。
一個時辰後,就見兩輛樸實無華卻堅固精巧的馬車在孟雲崢帶領下趕進小聚落裡,姜回雪聞聲出來相迎,默兒則在門後覷看,而從頭一輛馬車上跳下來的人竟是有「帝京玉羅剎」之稱的康王妃穆開微,既見康王妃,跟在她身後下馬車的不是康王爺還能是誰?
至於孟雲崢所提的那位女老前輩則是獨自乘坐在第二輛馬車內。
能被身為「天下神捕」的孟大人如此敬重,定然是十分不得了的人物,姜回雪是明白的,唯一不明白的是,女老前輩被迎來這裡做什麼?
更奇怪的是,她上前拜見那位看起來似年近古稀的女老前輩,甫打了照面,話都還不及多說,她眼眶就莫名發燙,鼻中酸澀。
後來才知,女老前輩姓鳳,名諱清澄,是醫毒雙絕手,康王妃穆開微如今拜在她門下隨她習醫識毒,而老人家與康王爺似乎也熟識。
這位鳳清澄老前輩的身形和神氣,竟與白族大巫頗有幾分相似之處,同樣是瘦瘦的身軀、圓圓的臉龐,再尋常不過的模樣,但那雙眼彷彿看盡人間生死與哀樂,洞悉所有混沌和無明,可以直迫心魂。
面對女老前輩,姜回雪險些把「姥姥」兩字喊出來。
孟雲崢之所以迎對方來此,實是想請女老前輩對她和默兒仔細地望聞問切一番。
一行人進到屋裡小廳,姜回雪連壺熱茶都還沒奉上,腕脈已被鳳清澄按住。
許是她的狀況實在太罕有,大巫血脈卻被煉化成萬蠱毒膽,後又靠白族的內丹吐納功法將毒蠱抑住,一層迭上一層,都不知體內這座「戰場」到底誰當家,鳳清澄診到後頭,細細小眼睛直發亮,陡地抓住她的小手。
「太好了,你隨我走。」
女老前輩一噴出這等話,在場的康王爺眼角直抽,心想,老人家奪了他心愛的王妃還不夠,又見獵心喜欲奪別人的心頭好。
康王爺一臉同情地看向孟雲崢,後者的眼角也狠狠抽搐中。
「鳳老前輩,她只能隨我走。」孟大爺盡量令自己從容不迫,但兩隻巨掌已不自覺緊握成拳,下意識欲威嚇誰似的。
聽得這話,鳳清澄哼笑兩聲不予理會,直接對姜回雪道——
「你的出身我已耳聞,大巫靈通之事我雖不曉,但你體內毒與蠱的變化實是絕世希罕,青族『魘門』的萬蠱毒膽之說,看來並非空穴來風,妙的是你的體質能將毒蠱煉化成真氣,以短為利,這股源源不絕的真氣使得好的話,能茲潤自己亦能滋潤別人,使得不好的話,輕易能奪人性命。你隨我走,讓我就近觀察鑽研,我可以教你如何控制住這股氣。」
「師父,這……」穆開微覺得需替師兄說兩句,把人家姑娘留下來給師兄才好,但她家這位師父向來一意孤行又極寵愛女兒家,才不管男人們順不順心,欸,當真無語。
第十五章 溫水煮青蛙(2)
這一邊,孟雲崢不禁要懷疑,為何要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他眼角抽得更厲害了。
然而,受在場所有人矚目的姑娘家此刻卻是靦腆微笑,輕和道:「多謝鳳老前輩,我其實……已找到如何控制住那股氣的方法,我想應該是那個方法,不會錯的,只是還不斷嘗試中。回到姆蒼連峰這兒,離白族聖地那樣近,我與這個地方仍有切不斷的靈通相系,我……我待在這兒挺好,就不隨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