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昱喜畫,為了與他交好,寧修揚特地尋得一幅丹青,打算趁今日贈予他。
這幅畫出於前朝的丹青大師之手,可惜十數年前亡國之後,這位大師便立誓不再執筆做畫,隱居於寺廟之中。
趙元昱本對賞花宴不感興趣,但衝著這位丹青大師的作品難得,所以才走了一趟,這時聽聞此事,心思浮動,但看著寧傾雪的眼神,他忽地一笑,輕輕揮了揮手,「救災一事刻不容緩,現在我可沒什麼賞畫的心思,賞畫就改日吧。」
因為有趙焱司擋在身前,寧傾雪看不到寧修揚的神情,但可以預想他心中有多憤怒,不過有趙焱司護在一旁,她甚為心安,看著趙元昱指示下人謹慎仔細的將眾人所捐的珠寶銀兩仔細記下,看來這次就不用擔心有人趁機中飽私囊了。
趙之懿一等下人記上最後一筆,立刻開口說道:「記好了便走吧,方才人家寧大小姐都說了,吳越百姓水深火熱,咱們也別愣頭愣腦的在這裡賞花玩樂了,到時被人背地裡傳出去,想哭委屈都沒地方哭去。」
趙之懿這張嘴巴之毒,令寧傾雪佩服,就見寧若月一張臉蒼白得幾乎要暈過去似的。
花了大心思,沒討到半點好,今日的賞花宴肯定會在兩兄妹心中留下沉重的打擊。
眾人離去,寧若月也沒厚顏留人。
「跟上。」
趙焱司的低語在頭頂傳來,寧傾雪一個機靈,抬頭就見趙元昱令小廝收拾妥當,帶著趙之懿告辭後還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她立刻會意的跟了上去。
寧修揚原要上前留人,但卻被趙焱司擋下,他的眉頭一皺——
「世子爺大度,應當不會跟個小姑娘過不去。」
「寧家人的事,輪不到一個外人插嘴。」對著趙焱司,寧修揚可沒有面對趙元昱的好臉色。
趙焱司略高於寧修揚,低頭看著他,「外人確實不該插嘴,只是勸世子爺一句,凡事小心,三思而後行。」
寧修揚正要開口怒罵,可對上趙焱司黑亮的眼神,竟從心底生出一抹怯意。
趙焱司帶著涼意的目光銳利地瞟了他一眼,隨即大步離去。
寧修揚只覺顏面盡失,憤怒的揮手將桌上的酒菜全掃至地上,「竟然被寧傾雪給擺了一道,你這個蠢貨!」
寧若月沉默的任由兄長咒罵,她沒有失控的與他爭執,目光木然的看向已見不著人影的小徑,原以為今日能夠大出風頭的令趙元昱另眼相看,最後卻是成就了寧傾雪。
外頭驀地傳來騷動,竟是西院走水,瞬間大火蔓延,寧修揚的表情丕變,今日為了討好趙元昱,他可將不少好畫都放在西院,這把火可是令他損失慘重。
看著寧修揚焦急的樣子,寧若月心頭沒有一絲同情,反而有些幸災樂禍眼看著眼前的一團混亂。
「寧二小姐,等會兒你便隨本世子走一趟庸王府。」郡王府的大門前,趙元昱開口說道:「你可不許拒絕,這事兒畢竟是你起的頭,縱使銀兩交到我手裡,你也不能就這麼撒手不管。」
趙元昱的要求合情合理,只是寧傾雪並不想與庸王府太過接近,一方面是上輩子庸王府在一開始是與趙焱司站在對立面,另一方面則是寧若月終究會嫁入庸王府。
她不喜寧若月,但偏偏重活一世,她的心眼依然沒有寧若月多,也沒有寧若月狠,她可以不毀了這段姻緣,但絕對不想跟庸王世子交好,讓寧若月有機會來對付自己。
隨後趕上的趙焱司穩穩的握住寧傾雪的手,將人給拉到自己的身後,趙元昱微訝的看著他的舉動。
「不過是一點小事,相信以世子爺的能耐足以勝任,」趙焱司目光平視趙元昱驚訝的眼眸,「不需旁人協助。」
趙元驚訝過後心頭一陣瞭然,趙焱司來到屈申城已有年餘,除了初至時登府求見並買下城外幾座無人的荒山外,便從未主動上庸王府,可前些日子找上他,還與他在軍營裡待了一上午,隨口說了句將士散漫,為保江山,要他好好訓練,他腦一熱的認同了,將府上的將士狠狠的操練了一番。
接連個把月的人仰馬翻,自然將士的訓練有所成,但如今想來除了將士之外,他還特別針對了寧齊戎——讓他將人留在軍營中,原本他便覺得古怪,但也未曾細思,今日倒是明白了。
他略帶可惜的看了寧傾雪一眼,這丫頭笑起來溫柔,眼睛乾淨,他倒不排斥有這樣的妻子,只是看向趙焱司——他揚了下嘴角,收起不該有的心思,翻身上了等在一旁的馬匹,不再多言,帶著載著趙之懿的馬車走遠。
趙焱司低下頭看著寧傾雪:「走吧!」
寧傾雪點頭,但目光卻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他彷彿未見,牽著她走向等在旁的馬車。
劉孋上前伸出手要扶人,趙焱司卻面不改色的忽略,直接將寧傾雪抱上馬車,自然的跟著坐上去。
劉孋瞪得眼睛都要凸了,只不過她家小姐沒開口,她也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寧傾雪,讓她出聲說句話。
若能選檉,寧傾雪也不願與趙焱司獨處,但一看到裘子上前,與其在大街上看著他與劉孋拉拉扯扯弄得人盡皆知,倒不如自己先認分的開口,「阿孋,你與裘子去吧。」
劉孋抿了下唇,不太情願的跟著裘子去了另一輛馬車。
馬車平穩的上路,趙焱司不說話,她也沒打算開口。
最終,趙焱司打破沉默,「今日為何而來?」
她沒料到等了半天,他竟只是問她這麼一句,她垂下眼,「當初還在郡王府時,便知年年皆有賞花宴,想來便來了。」
「以你的性子,躲著都來不及,怎麼可能主動想來?」趙焱司伸出手,揉了揉她微紅的耳尖。「承認自己心中有所不甘,很難嗎?」
她的身子一僵,縱使騙得了別人,但騙不了自己,她確實有所不甘,不然也不會來破壞今日的賞花宴,但她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趙焱司點破又是另一回事。「你不覺得……我很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