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當戰亂再起時,自己將李尹一送到趙焱司身邊,讓他成為了趙焱司手中令人望而生畏的一把刀,她一時五味雜陳。
此時的李尹一還不是殺人如麻、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將軍,還是個厚道又心善的大個子。
李尹一帶著一抹憨厚的笑,「小姐,小的有一事要請小姐定奪。」
寧傾雪回神,不解的看著他。
「是小姐的赤霞。」李尹一解釋,「小姐落水那日,救了小姐的李公子將馬車借給少爺送小姐回府,如今馬車還在郡王府,小姐的赤霞則被李公子騎走了。」
寧傾雪還沒來得及反應,劉孋已經皺起了眉頭,赤霞不單是寧傾雪的坐騎,更是難得一見的汗血寶馬,血統純正,比起寧家任何一人的坐騎還要優良。
「你明知赤霞是將軍特意尋來贈予小姐,怎麼就隨意的讓它被人帶走?你這幾日又怎麼沒去把赤霞給帶回來?」
寧九墉在馬背上打天下,深知一匹好馬在危急之時是逃命的護身符,在寧九墉眼中,閨女不是男子漢,若遇危難只要想著躲或逃便好,所以他自小教導的防身術裡,攻擊其次,閃躲遁逃才是重中之重,所以為了寶貝閨女的坐騎花了不少心思。
「我……」李尹一被訓斥,一時有些手足無措,整張臉都紅了。「少爺交代等小姐醒來之後再處理這事,但這幾日小姐因精神不好,都未曾踏出房門,所以我也……」
寧傾雪驚訝自己的赤霞被趙焱司帶走,但想到自己用了他的馬車,他騎走自己的馬也不是太了不得的事,只不過就是覺得有點怪異。
「你也怎麼樣?小姐不出房門,但你不是有見到我嗎?怎麼不跟我提一句?」劉孋一點都沒給李尹一留情面的說道:「你說說,你長這麼大的個兒,吃這麼多的飯,養了一身的肉,卻沒半點眼色、腦子是怎麼一回事?」
李尹一低著頭,被數落得都快抬不起頭。
寧傾雪知道劉孋性子急,講話有時口無遮攔,只是李尹一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對……她已不是以前那個天真不識情滋味的小丫頭,看著李尹一的模樣,她的心頭一震——難不成李尹一對劉孋有意?
想起上輩子劉孋死後幾年李尹一對自己態度雖然恭敬,但似乎總帶著一絲冷淡,就連她作主要替他尋門親事都被他所拒,她的手不自覺的捂著自己的胸口,一陣難受,難不成上輩子她無知的拆散了兩人的姻緣?
「小姐。」劉孋一見寧傾雪神色不對,以為寧傾雪是動怒了,連忙伸手一扶,「小姐你別氣,奴婢立刻讓李尹一去把赤霞帶回來。」
寧傾雪反手拉著劉孋的手,開口想說話,千頭萬緒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想起劉孋最後的下場,這個人人誇讚的郡王府,幾乎快要令她窒息,她片刻都不想再留。
「我沒事,」她握著劉孋的手一緊,「李公子的馬車現在在何處?」
李尹一難掩愧色的說道:「就在西院,少爺交代用著油布覆住,沒有一絲損壞。」
「很好。」寧傾雪輕聲說道:「既有馬車,就無須通報郡王府,直接出府吧!」
劉孋與李尹一聞言同感驚訝,寧傾雪的性子溫和良善,這麼些年對郡王府更是敬重且言聽計從,別說出府,連吃穿用度也是聽著郡王府安排,如今出府竟不打算通報……
寧傾雪是李尹一的救命恩人,他向來以她的命令為依歸,所以一回過神就沒有遲疑的去準備馬車了。
劉孋眨了下眼,雖搞不清自家小姐態度轉變所為何來,但是她卻是巴不得寧傾雪的性子可以再強硬點,所以自然不會開口勸阻,只道:「小姐,奴婢跟何大娘說一聲,若有人問起,就說小姐出府了。」
見寧傾雪點頭,沒有拒絕,劉孋心情愉快的去找了何大娘交代。
第二章 趙焱司的異常(1)
寧傾雪乘坐出府的馬車不大,但做工極為細緻,窗欞的木雕繁複,外頭的人難以看清馬車內部,但坐在馬車裡的人卻能把外頭景物看得一清二楚。
寧傾雪的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大齊開國之初沒有太多規矩,男女可同桌共食,女子能習武,未出閣只要有僕役相陪,四處皆能前往遊玩,婦人改嫁也非難事,只是這情況在她上輩子死前幾年轉變,從朝廷至地方,禮教約束了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才是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
她性子本就溫和,又在郡王夫婦特別教養之下變得更加懦弱,想起上輩子自己因小石落水一事後,對人群心存畏懼,最終擋不住越發不可收拾的流言,被寧齊戎堅持送回邊城。
在邊城的日子原該回復平靜,不料她才回邊城,屈申城的流言就飛也似的傳到那裡,小石的死成了她揮之不去的夢魘,直到遇上去了邊城的閒王趙焱司。
他身有殘疾,不受父皇待見,但依然活得肆意,她身為將軍之女,受盡爹娘寵愛,卻無一絲自信。
她對他心生愛慕欽羨,卻自知不足以匹配這樣高高在上的男子,當他問出那句「要不要跟我走」後,她拿出一生所有的勇氣,因為愛他而點了頭。
她遵從三從四德的禮教,知道他要為死去的兄長復仇,儘管自己雖人微言輕,但她卻有個英勇的將軍爹,最後烽煙再起,她爹為了她這個閨女,出手助趙焱司平亂,追擊二皇子在西北勢力。
得知她爹亡故的那一夜,宮內腥風血雨,京城內外風聲鶴唳,在宮中他靠外祖家之助,殺了二皇子,在宮外助二皇子的將士直闖閒王府,她在逃避時受了重傷,命懸一線,之後病了很長一段日子,那段時間裡,他因護駕有功被立為太子,替病重的父皇監國,她不吵不鬧,只求他能加緊找尋娘親下落,所以最後得知娘親亡故,他見死不救,兄長唯一的骨肉不知所蹤時,哪怕她表面再平靜,心底早已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