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長貞唇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是你太糊塗,還是那些下人全都喝醉了?」新娘子上錯馬車,這也太荒唐了。
「問題就出在這,我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麼上馬車的,整個人一直昏昏沉沉的。離奇的是,待我清醒過來後,馬車裡那幾個姜姑娘的陪嫁丫鬟竟然把我當成是她們的主子,任我說破嘴,她們都不信,還當我中邪了。今晚在這客棧落腳之後,她們還找來道士要給我驅邪呢,誰想那道士壓根就是個騙吃騙喝的神棍,居然要我喝符水來驅邪。」
聽她說到這,舒長貞若有所思的打量她幾眼,她身上穿著一襲粉色衣裙,肩上披著一件駝色斗篷,一頭鴉羽色長髮只隨意用一支簪子挽起來,素著一張臉,臉上流露出疑惑和忿忿不平的神情。
依她方纔所說,這事確實有些離奇,然而此事與他無關,他只在意一件事,「那你為何闖進我房裡?」
明芸秀解釋道:「這事如此詭異,我若不逃,說不定真要被強行押著嫁往張家去,那還得了。為了找機會逃走,今晚我一直忍著沒睡,直到看守我的丫鬟撐不住睡著了,我才偷偷溜出來。可三更半夜的,外頭城門還沒開,我便盤算著先找個地方躲著,等天一亮再伺機逃出去。
「我正要去尋找藏身之處時,沒想到喜婆剛好夜起要去茅房,我怕與她撞個正著,一時情急,才爬窗潛進這房裡。沒想到蘇大哥你就住在這處客房裡,半夜驚擾了你,真是對不住。」說畢,她朝他福了個身道歉。
「聽來這事確實有幾分古怪,你坐上張家的馬車裡,那麼另一位姑娘不就上了秦家的馬車,難道那邊也未發覺不對勁,沒派人前來追回你嗎?」舒長貞提出疑問。
「可不是,我本以為他們應會察覺到此事,可我等了一整天,都遲遲不見他們追來,也不知是不是那姜姑娘用什麼手段蒙騙了他們。」
她懷疑這一切極可能是姜玉櫻暗中搞的鬼,姜玉櫻傾慕秦書恩,嫉妒她能嫁給他,故而設下此計,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將兩人調包,準備代她嫁進秦家,而讓她嫁到張家去。
聽她敘述完事情的經過,舒長貞毫不留情的攆人,「既然你是無意間闖進來,此事我也不追究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未免讓人非議,還請姑娘盡速離開。」
明芸秀不敢相信他居然如此無情,「我都說了這麼多,你怎麼還要趕我走?」依她先前所想,聽完她這般遭遇,他不是該仗義相助,替她想辦法嗎,怎麼一開口竟是要趕她走?
「這是姑娘的事,與舒某無關。」
他冷酷的話如同這秋夜裡的寒風,凍得明芸秀哆嗦了下。
她抬目,怔忡地望著他臉上冷漠的神情,與當年幫助她的溫潤少年簡直判若兩人,這些年來,他身上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揣著這樣的疑惑,她試著商量道:「你能不能讓我暫時在這裡躲一躲?」
他無情的拒絕,「不能。」
「拜託你讓我躲幾個時辰就好,若是被姜家和張家那些人抓住,他們真會不由分說的把我強行帶到張家去。」她不死心的軟語央求。
「那是你的事,與我何干?」舒長貞在床榻上坐下,勾起的嘴角掛著一抹冷笑。
「你要怎麼樣才肯幫我?」注視著他臉上那讓人心驚的神情,明芸秀心中的疑竇加深了幾分。
那年他背著她下山時,一路不停的好言安撫著惶然不安的她,那時他的眼神溫暖,語氣柔和,而眼前這人的眼神卻透著一抹無情,彷彿旁人的死活都與他無關。
是什麼原因讓他變成這般?
他反問她,「我們非親非故,我為何要幫你?幫你於我有何好處?」
好處?明芸秀一愣之後,說道:「要不你送我回京,我讓我爹給你一筆銀子可好?」她委實想不出能拿出什麼好處給他,只能給他銀子,權當是報酬。
「銀子?」舒長貞陰沉一笑,「丫頭,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何人?」竟妄想拿錢來買通他。
她搖頭,「我只知你姓蘇。」當年只有一面之緣,他是什麼來歷她並不知道。
「京城裡有幾戶人家姓舒?」他提醒她。
被他一問,明芸秀飛快尋思,「我想想,我記得太傅姓蘇,大理寺卿姓蘇,工部左員外郎姓蘇,啊,對了,還有忠義侯也姓蘇。」說到這,她驚訝的看向他,「難不成你是忠義侯家的公子?」
但她記得忠義侯前幾年才襲爵,家中的公子年紀最長的不過十一、二歲左右,莫非他是忠義侯的庶兄弟?
見她弄錯了自己的姓氏,舒長貞玩味的抬指在腿上輕敲著,提示她,「我不姓那個蘇。」
「你不姓這個蘇,那還能有哪個蘇?」明芸秀有些不忿,以為他是在耍她,「難道你當年騙了我,你壓根就不姓蘇?」怪不得當年從常淨寺回來後,她打聽了好一陣子,都沒打聽到京城裡有哪戶姓蘇的人家有他這樣的公子。
她氣憤的神情似是取悅了舒長貞,他唇邊逸出一抹笑意,「我確確實實姓舒,並未騙你,只不過此蘇非彼舒。」
「什麼此蘇非彼蘇,那究竟是哪個蘇?」明芸秀說著,忽地心念一動,想起了什麼,瞪大了眼,「莫非你說的是衛國公家的舒?」
見她總算是猜到了,舒長貞頷首。
明芸秀將衛國公府裡的人從上到下飛快想了一遍,很快便想到一人能與他對上,「你、你該不會是舒家二公子舒長貞吧?」
當年他說他姓舒,行二,她直覺以為是蘇,因為那時舒府二公子的名聲在京城不顯,他爹和繼母鮮少讓他在人前露面,京城泰半的人只會提到舒家大公子舒長鈞和小公子舒長鈺,少有人提及還有一位二公子舒長貞。
舒長貞開始為人所知,是自那年他差點在歸雁湖溺死之後。
說起這衛國公府,那簡直是一言難盡,各種流言蜚語都有,可以說是京城裡名聲最臭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