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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允點點頭,無言地收拾好公事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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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
鴻宇獨自坐在陽台上伴著滿天星斗,紫螢嬌俏的容貌躍入心頭。
他最近常常做這種傻事,撇開堆積如山的公事不理,讓這個小姑娘在他腦袋裡進進出出。
今天下午他沒有對陸允提起,他想娶紫螢的原因還有更多。他欣賞她的古靈精怪、她的伶牙俐齒、她的活潑可愛、她的幽默逗趣、她的天真熱誠、她的嬌美迷人,還有許多他說不出來的特質。
當然,他只是「欣賞」而已!對她的喜愛僅只於「欣賞」的程度。
你想騙誰呀?他搖頭暗罵自己,卻不願深究下去。
抬頭凝望,明月如鉤。
她——此刻是否和他一般,正對著滿天的夜色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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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螢一進門立刻意識到氣氛的不尋常。
秀勳嬸嬸捏緊幾張信紙,眉頭深鎖;秦文叔叔坐在她身邊帶著同樣嚴肅的表情;管家在一旁遞上熱茶,嘴裡正義憤填膺地數落著。
這可奇了!在叔叔家住了五年,紫螢頭一回看見叔嬸兩人同時繃著臉。
由於秦文夫婦事業有成,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久而久之自然培養出一股雍容自若的氣勢,真正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記得五年前初抵台北時,她正是個叛逆心重的十五歲少女,對天發誓有朝一日定會完成一件同時令兩人大傷腦筋的壯舉。
這個志願在旁人眼中或許無稽,對她而言可是一項排遣生活壓力的樂事,一向愛看武俠小說的她只差沒有對著明月歃血立誓!
於是,為了達成她鴻大的志向,她「專程」迷上跳舞,而且喜歡在那種烏漆抹黑、摩肩擦踵的地下舞廳裡大跳特跳。兩個月後,正當她天天跳得快抽筋斷腿後,秦文夫婦終於正視她的遲歸現象了——好不容易哪;她立刻暗暗拍手等著皇上降旨責罰,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夫婦倆不但不生氣,嬸嬸甚至堅持陪她到舞廳裡「認識新朋友」。她算準紫螢的下課時間,天天等在校門口令她翹頭不得。
天啊!你知道這有多糗嗎?當你在舞池裡和玩伴們談笑風生充老大時,你的「監護人」坐在舞池旁笑瞇瞇地看著你。一個星期後,舞廳常客為秀勳取了一個綽號:老母雞;為她獻上一個封號:小小雞;從此以後她拒絕上舞廳接受眾人的調侃。
好吧!這次算她鎩羽而歸,而任何有志氣有抱負的叛逆小子都明白一件事:惹是生非絕不可半途而廢。為了再接再厲,她選擇第二項武器——香菸。於是,只見她飯後陪著叔叔來根菸,一起快樂似神仙——儘管她只會打空槍——煙吸進嘴裡立刻吐出來。這回嬸嬸急了,叔叔倒是若無其事,還主動提供她「貨源」。真的!有回他真的拿一支古巴雪茄讓她試試。結局是:她在接下來約三分鐘嗆得涕泗縱橫,而台灣社會自此誕生一名拒菸活動的忠實擁護者。
不消說,她終究壯志未酬!夫婦倆老神在在陪著她度過那段叛逆期,她大歎「薑是老的辣」之餘也只能鳴金收兵。
不料事隔數年居然有人完成了她當年遲遲未能達到的目標,想來總不免令人扼腕。
「小螢!」嬸嬸先發現她,憂慮的臉上綻出一絲苦笑。
「你回來啦!」叔叔的表情苦惱不悅兼而有之。
「怎麼了?」她迎上去,亮晶晶的眼睛漾滿好奇。
「我們今天接到一封信——」秦文為難地看向妻子。
「是大嫂寄來的。」秀勳憂心忡忡地望回去。
她一時轉不過來。「大嫂?誰是人……喝!大嫂不就是我媽咪嗎?她怎麼了?」她焦急地搶過信紙。「發生了什麼事?」秦文連忙安撫她。「你誤會了!大嫂很好,沒有出事!」
她鬆了一口氣。「那麼大多兒為什麼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沒事好玩扮苦旦嗎?嚇得我半死!她暗惱。
「唉!雖不中亦不遠矣!」秀勳歎口氣。
「拜託!到底發生什麼事,你們快說嘛!」
秦文苦笑。「你媽媽今天捎信來,叫你即刻動身回梨山去!」
她眨眨雙眼,立時笑逐顏開。「好哇!好哇!我本來就想回去看看,反正畢業典禮已經舉行過,現在才八月中旬,我又還沒開始找工作,正好回家度個假。」她輪流抱一抱夫婦倆。「你們何必反應過度呢?我只是回山上看看老朋友,又不是不回來了!」呵!終於可以看見葛樹仁了!
秦文夫婦對望一眼,絲毫沒有感染到她的喜悅情緒。秀勳執起她的心手,神情溫柔而煩惱。「小螢,這正是你母親的意思,她要你回山上長住。」
饒是她程秀勳個性一向溫和,想起大嫂的做法仍不由得暗自憤怒。當初把小螢接到台北來正是為了她的未來著想,希望她在城市裡覓得自己的一片天地,誰知她上星期才自五專畢業,大嫂立刻召她回家。早知如此,當初又何必處心積慮地送她下山?
「為什麼不讓我跟你們住了?」她又糊塗了。
「她信上交代得不清不楚,只說她想念你,希望你回去陪她一陣子。」
因為想念她而叫她回去?這實在不太像母親的作風。不過話說回來,她也離家五年了,任何做媽媽的難免會想念女兒,更何況這期間她一直沒回去過!
但是,回山上長住?
仔細端詳秦文夫婦的臉,他們正充滿期待地盯住她,只盼她說出一句「我不回去」,他們方可以名正言順地將她留下來。可是——可是她真的很想回去,姑且不論葛樹仁這項誘因,安婷和其他童年玩伴都在山上,而台北唯一令她割捨不下的只有眼前兩人。在她腦中的天平,梨山這一端立刻沉下去。該如何做才能兩全其美,既不傷害他們的感情,同時滿足自己回家的慾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