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楚心恬清洗好杯盤,再轉身回來時,訝異的看到每次吃完就拍拍屁脫走人的男人竟然仍倚靠在窗欞前,望著窗外。
她本想開口,但見他神情略顯嚴肅,她還是先將茶壺拿到水槽,清理掉泡得無味的水果及茶葉後,這才再次走到他身邊。
他看向她,順手也將放在窗台上的一杯茶遞給她。
她接過手,看著手中也拿著茶杯的他,「你喜歡喝這個?我故意泡得淡點,怕影響睡眠,可是喝到兩杯,好像太多了。」說著,她就要將杯子放到一旁。
「我今晚想再多待一會兒,你拿著喝吧,總會渴的。」他先喝了自己手上的那杯茶,再看著她笑道。
「好吧,今天事情多了點,沉靜一下也好。」她也跟著喝了一口。
夜色深濃,兩人並肩倚在窗戶前,凝望著倒映在河上的粼粼月光。
這艘船一直是不分日夜的由家丁輪班行駛,只是,怕驚擾福王跟權尚書的睡眠,夜間的速度會減緩,所以,窗外景致移動的極為緩慢,偶而才可見到岸邊的村落燈火,遠方好像還有其它移動的船隻,閃爍著點點燈火。
這一段航程已臨江面,處於較偏僻的區域,兩岸多是高山河谷,人煙不多,若非月光如橋,四周是一片漆黑。
楚心恬看了好一會兒,手上的茶水也喝完了,身旁的男人還沒說話,但她想睡了,她黎明就得起來幹活呢。
她忍著哈欠,不想打擾他的沉思,僅輕輕挪動步伐,想要安靜的離開。
「我們也算是朋友,你說說看,你以後想做什麼?」他突然開口,再度問了這個他曾經相當好奇的問題。
她回頭看他,見他一雙看向自己的灼亮瞳眸分外認寘,她不回答好像有點不應該,見到他的茶杯也空了,便接過他手中的茶杯,走到水槽舀水洗淨。
他站在一旁,等著她回答。
「我想先恢復自由身,找個風光明媚的小鎮,開間可維生的點心鋪子,平安度過此生就行了。」說完,她忍不住的打個哈欠,連忙用手遮嘴。
他先是一愣,隨即笑了出來,「聽來不是什麼大志氣。」
「我只有一個人,有了大成就也沒人可以分享。」她深吸口氣,不想讓自己聽起來很可憐,很脆弱,只是,她怎麼突然變得好睏。
他同情的凝睇著她,「小丫頭……」
她再次以手遮掩打起的哈欠,再朝他搖搖頭,「沒事兒,反正一個人也很好的,倒是你叫什麼名字?我從沒問,你也不主動說。」
他莞爾一笑,「這重要嗎?」
「你不是說我們也算是朋友?」不行了!她眼皮愈來愈重。
他注意到她眼睛都要闔起來了,「小丫頭?」
「對不起,下次再聊吧,我真的好想睡,我先回房了。」她努力的抵抗睏意,朝他揮揮手,一手拿起油燈,頻頻的打呵欠回到艙房,吹滅油燈,幾乎是閉著眼的狀態下,褪去外衣鞋襪,趴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這一夜,楚心恬睡得好深沉,隱隱約約的,好像有什麼刀劍鏘鏘聲、吵雜的人聲、尖叫及哀號的哭聲。
也不知道是什麼聲音驚醒了她,她迷迷糊糊的在黑暗中醒來,發覺自己頭昏腦漲的身體更是沉甸甸,拉開被褥想下床,卻發覺手腳虛軟無力,她只能掙扎著坐起身,套上外衣後,吃力的穿上繡鞋,摸黑步出艙房。
外頭震天的吵嚷聲伴隨著刀劍的相擊聲更大了,當她拖著沉重身體緩緩走到燈火通明的甲板時,這才發現甲板上到處死傷一片,船上有的地方還著火了,有些人正在驚慌逃竄,還有不少蒙面黑衣人持刀追殺,但更多的是船上的隨侍與蒙面黑衣人正面激烈的廝殺,場面相當混亂。
不是夢吧?!她用力捏了自己一下,痛的感覺讓她混沌的腦袋更清明了。
她緊張又忐忑,怎麼辦?還是再躲回艙房?
在一片殺戮血光中,一個臨風而立的挺拔身影突然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詫異的瞪大了眼,同一時間,一身狼狽的權尚書被兩名黑衣人拉上了甲板。
髮絲凌亂的權尚書難以置信的瞪著站在船首的魏蘭舟,「這些黑衣人是王爺的人?!」
「對啊,權尚書,真巧,全是本王的人呢。」魏蘭舟挑挑眉毛笑道。
權尚書窒了窒,頓時語塞。
王爺?!本王?楚心恬難以置信的瞪著那夜夜都到廚房蹭吃的男人,她眼花了嗎?她忍不住用力揉揉眼睛,定睛再看。
沒錯!是他!可那雙狹長鳳眼充滿凍人冷意,一點也不像她認識的他,那張五官俊美的臉龐明明就是他,給人的感覺不一樣……
是了!每次見面,他僅著深色袍服,可此刻,在火光映照下,可以看見他穿著一身領口、袖口都襯了黑底金繡的綾羅綢服,讓他整個人充滿尊貴氣息。
「王爺是瘋了嗎!胡鬧也該有個程度,咱們得到出使丹尼國啊!」權尚書咬牙怒吼。
「咱們?大人真的當本王跟你是咱們?」魏蘭舟冷笑的看著臉色一變的權尚書,繼續道:「船才行使幾日,本王的吃食裡就加了點料,當然,死不了人,但依這下毒的量,應該是在抵達尼丹國後,才會暴斃身亡吧。」
權尚書嚥了一口口水,「沒、沒有的事,到底是誰在胡亂造謠。」
魏蘭舟雙眸一冷,「造謠?這不是權尚書的主子——聶相的強頂嗎?」
權尚書頭皮發麻,吶吶的問:「王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魏蘭舟突然大笑出聲,「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的,說本王是無優閣的閣主啊,這不是聶相派人到處散播的?不對,本王忘了,聶相的背後還有個太后呢。」
權尚書的臉色愈來愈白,這個流言的確是太后跟聶相派人去說的,但知情的不過幾人,為何魏蘭舟會知道?
他驚懼的看著全身充滿戾氣的福王,正要開口時,「啪」地一聲,不知從何飛來一隻血淋淋的斷臂落在他眼前,他嚇得驚叫一聲,踉蹌的跌坐地上,驚見甲板上愈來愈多的殘肢屍首,他喘著氣兒,拚命的將身子往後挪移,就怕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