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琅寰的思緒轉了好幾轉,但終究只能像個布娃娃一般隨他擺佈,既不掙扎也不說話,順著他的意,讓他親手將自己送進了停在沐家大門外的雙頂花轎裡頭。
十里紅妝,瞧瞧眼前這綿延不絕的紅龍,兩人一抬的嫁妝,都重實的壓得挑桿子彎得像是隨時要折斷似的,而且就著耀眼的燦陽,那一抬一抬的嫁妝幾乎要閃瞎眾人的眼。
羨慕、歎息的聲音此起彼落,這樣的妝奩,不說那些擠滿街道兩旁好奇圍觀的平頭百姓,就是那些包下附近茶樓雅間看熱鬧的大戶妻妾姑娘們,也都忍不住嘖嘖稱奇。
鞭炮聲響得幾乎要掀了天,震得眾人的耳朵轟隆隆地響著,隨著那紅河緩緩竄過眼前,帶出了一連串的驚呼。
雙頂花轎圍著京城主道繞了一圈,在一陣喜樂聲中,終於到了郡王府大門外。
沐琅寰聽著劈里啪啦的鞭炮聲,覺得耳朵都快被震聾。
當轎簾被掀開,她的手裡被塞進了大紅綢緞,她順從的伸手握住,然後他不假他人之手地將她扶了出來。
他的體貼換來了庸郡王府請來的喜婆一陣的低笑,但他恍若未覺,只是低聲朝著她說道:「娘子,我們進門拜堂了。」
沐琅寰勾了勾唇角,並沒有說話,只是用指尖輕輕點了下他的掌心,表示自己聽見了。
耳裡聽著四周誇讚庸郡王深情體貼的話,沐琅寰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
是啊,多好的男人,不嫌棄妻子出身極低,甚至因為擔心她被人瞧不起,親自背她上轎,又親自扶她下轎,當真是貼心得讓人感動。
想來她若真是尋常的閨閣女子,只怕單憑寧莫北這樣的體貼,便對他芳心暗許,從此深情不移了,不過很可惜的,她並非一般的姑娘。
在他的引領下,沐琅寰跨過一道又一道的門檻,轉過一條又一條的迴廊,聽著一句句的吉祥話,蓋頭下的她面色愈來愈淡漠,等走到正堂準備拜堂時,她的神情已經恢復平靜無波。
由於寧莫北是皇上面前頗得重視的新寵,宮裡自然也有賀禮,在皇上派來的人念完旨意後,才真正開始拜堂。
一拜天地,拜。二拜父母,三拜。夫妻對拜,拜。
行完禮後,沐琅寰被郡王府這頭請來的喜婆扶到新房裡休息,其他非相關人等都退了下去,只剩下沐琅寰身邊四個貼身丫鬟陪著她。
長吁了口氣,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床頭,她知道肯定有人守著門,所以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掩著嘴角打了個哈欠,開始閉目養神,等著還在外面被灌酒的新郎官來揭蓋頭。
也不知道休息了多久,突然門外一陣吵雜聲擾了沐琅寰,她抬手微微掀開了紅蓋頭,打算瞧瞧是什麼情況,可是什麼都還沒看清,那蓋頭便被春雨給撥了下來。
「蓋頭可不能自個兒掀,不吉利的。」
「哪有這麼多規矩,外頭怎麼了?」
「是郡王府的一位表小姐吵著要進來瞧新嫁娘,因為郡王爺還沒進來挑蓋頭,春陽出去擋人,那表小姐有些氣怒,說了些酸言酸語,春陽的性子躁,最聽不得人家說小姐的閒話,便吵了起來。」
聞言,沐琅寰的唇角忍不住地向上勾了勾,她前腳才剛踏進郡王府,她們後腳就找上門來了,當真連一天都不讓人省心啊。
「既然是表小姐,就別攔著她了。」新婦剛進門就將夫家的親戚給得罪,只怕不知道又要傳出多少風言風語。「出去交代一聲,讓人別攔了。」
吉利不吉利這種事,沐琅寰從不在意,反正她對這樁親事沒有多大的對待,若是能搭伴過日子那很不錯,如若不能,她也不介意只過好自己的日子。
「小姐,方纔我從窗戶偷偷瞧過,那個表小姐生得極美,而且還在這個日子裡穿了正紅的衣裳,也不怕沖了喜氣,瞧著便是來者不善。」春雨壓低聲音道。
「她來者不善,難不成你家小姐是紙糊的嗎?」原以為是鬧新房的,但如若是上門挑釁的,那她自然無需客氣。
沐琅寰沒好氣的一把掀開了紅蓋頭,微微上挑的鳳目瞪著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的春雨,眼神之中儘是拿這些丫頭沒辦法的無可奈何。
她早就跟她們這幾個陪嫁過來的丫鬟說過了,到了郡王府,能待就待,不能待她們還能住到莊子裡頭去,她的丫鬟從來不需要過分的小心翼翼。
「小姐,不久前才拜了堂,這會兒便鬧事,不好吧……」望著任性的主子,春雨只差沒有長歎一聲了。
她是知道小姐從沒將這親事放在眼裡,可是好歹也忍過今日吧,要是一成親就個性盡顯,就算姑爺方才表現得再體貼、再重視,也會對小姐有幾分不喜吧。
「怕啥!」沐琅寰勾唇而笑,底氣十足的說道。
突地,外頭的吵雜聲停止了,再接下來就見寧莫北昂然步入,後頭跟著一堆想要瞧熱鬧的。
瞧著這一大群人,沐琅寰頭疼了,想來方才自己那豪氣十足的「怕啥」兩字都被這些人給聽進耳裡了,再加上她不等新郎官就自行掀了蓋頭,只怕不用等到明天,外頭關於她的流言就會宛若雪花片片了。
對於自己運氣之背,她直想扶額歎息。
寧莫北凝視著她,溫潤的語氣中含著笑意,「是啊,我寧莫北的妻子怕啥!」他彎腰拾起被她隨手扔在榻上的紅蓋頭,仔仔細細地將它重新蓋在她的鳳冠上,然後說道:「咱們成親,這規矩可一步不能落,一定得要讓人說不出話來。」
春雨聽到姑爺這麼說,微張著嘴,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見他宛若無事一般的伸手向喜婆拿桿秤,俐落地挑開了蓋頭。
所有動作一氣呵成,那瀟灑的模樣博得了滿堂彩。
在此起彼落的叫好聲中,沐琅寰不似一般新嫁娘那樣羞怯地低著頭,反而大大方方地抬頭瞧著寧莫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