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床上,綢緞棉被下,柳穆清兩手抱著另一團捲成長條形的被子側睡;按照棉被起伏的模樣來推敲,他應是兩腳也圈抱著這團被子;不只如此,就連額頭也輕貼在被子上,下巴則是微微內縮,表情安然舒適,氣息平穩沉定,看起來睡得很香甜,就像是十分依賴那條棉被……
鳳寶寶幼時飼養過一隻毛毛鼠,她記得那鼠最愛四肢抱著一顆煮熟的蛋睡覺,那姿勢就跟穆清哥哥現在一模一樣,想著,她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
柳安和見她偷笑,也跟著一起打量柳穆清睡相,兩人掩嘴笑了一會兒。
「我以為穆清哥哥不會大白天睡覺,你娘不是都要求你們按時作息嗎?」鳳寶寶問著。
「哥每趟遠行回來都要睡上兩三天,這當中無論怎麼喊都不會醒的,連飯也不用吃。聽說我爹年輕時也是這樣,所以我娘也就放任不管了。」柳安和聳聳肩,卻又忽然嘟了一下嘴。
「其實娘最偏心哥哥了,別說大白天睡覺,大白天沐浴你不也——」
兩人同時愕住。
柳安和見鳳寶寶臉頰迅速泛紅,立刻站起身轉移話題:「咦奇怪了,放哪兒去了?」
「找什麼?」鳳寶寶只盼不再談及柳穆清沐浴之事,因此也連忙湊過去問著。雖說她對於看見穆清哥哥裸身一事不再如當年那般羞窘震驚,但她畢竟是少女心思,心中仍舊感到難為情。
柳安和打開衣櫃翻了一下,又拉出一個雕花木箱子,一打開立刻露出笑臉。「哈哈,在這裡!寶寶你快過來看,這就是我哥的秘密武器。」
「這什麼啊?」鳳寶寶好奇看向她手中一件暗紅色皮質背心,伸手一摸,質地十分柔軟。
「火牛軟胄甲。」柳安和拿出鳳寶寶去年送她的寶石短刀,用力在背心上頭劃上幾刀。
「劃不爛?」鳳寶寶眼睛一亮,立刻接過柳安和手上短刀,又興奮又好奇地亂刺亂砍一通。
卻見不管她如何使勁,那件軟胄甲始終沒有絲毫損傷,可真是讓她大開眼界,不由得開心笑道:「居然有這種寶貝!喔,我知道了,穆清哥哥就是穿了這個,所以被大刀砍下去才能毫髮無傷。」
「正是如此,不然哪這麼神力。但是,我好像聞到藥膏氣味。」柳安和拉著鳳寶寶走到床邊,兩人仔細聞著,益發感到藥味飄散,柳安和側著頭看了看沉睡中的人,忽然伸手將棉被拉下來,接著就去掀他襯衣——
鳳寶寶愣了一下正想阻止,卻見柳安和才掀開一小角,居然就被硬生生扣住手腕,同時間,兩個女孩兒都驚訝輕呼!
「做什麼?」
柳穆清抓住妹妹的手,毫無預警地睜開眼,低啞著嗓子問,語氣並無不悅,但眉眼卻輕蹙。
「哥……你、你怎麼醒了?」
柳安和嚇一大跳,鳳寶寶更是羞窘尷尬,卻見柳穆清很緩慢地眨了幾下眼簾,像是正在慢慢恢復神智,他看了一下柳安和,然後在瞥見鳳寶寶時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安和,你又調皮了。」柳穆清索性不睡了,逕自坐起,將襯衣拉妥,這才又看妹妹一眼,眼神略顯責備,卻沒多說什麼,就只是看向門扉方向發話:「五兒六兒呢?」
「六兒沒瞧見人影,五兒好像在後院煎藥,哥要找他?我立刻去叫人過來!」
柳安和拉著鳳寶寶就想往外走,不無事跡敗露落荒而逃之意。
柳穆清微微一笑,早看穿妹妹心思,當即語氣溫煦將她喚住:「別忙。他藥煎好了自會端進屋裡。你們來得正好,我有東西要給,都先坐著吧。」
他伸手指了指一邊的炕上。
穆清哥哥要給什麼?連她也有嗎?鳳寶寶邊坐到炕上邊看著他站起身,卻是一手按著胸膛一手撐著牆面,明顯就是有傷在身。
「穆清哥哥胸口很疼嗎?」鳳寶寶脫口而出問著。
「是啊,哥,怎麼你身上一股藥味?難不成你遇襲那日沒穿這件軟胄甲?」柳安和忙問。
柳穆清見到原本收進木箱子的軟胄甲已被翻了出來,不由得一陣好笑,哂道:「原來,你跑進我房裡是為了這件軟胄甲。」
柳安和吐吐舌頭,鳳寶寶也頗感不好意思。
柳穆清輕輕撫了撫胸前,續道:「那日我當然穿著軟胄甲,倘若沒穿,怕是早就被砍成兩半了。只不過,軟胄甲雖抵擋得了刀鋒,卻免不了內傷……」
兩個女孩兒一聽都是心驚。早先鏢局大叔說得口沬橫飛輕鬆逗趣,可都抵不過柳穆清輕描淡寫的幾句話。
原來,柳穆清此次真是經歷一番生死拚搏才得以平安歸來。
「但傷勢不重,你們無需擔心。」見兩個小丫頭微微變了臉色,柳穆清連忙笑著扯開話題:「這是買貨時順便選的,不知道是否合你們意?」
兩人看他取出一個琺琅盒,立刻湊向前去看,只見柳穆清一打開,裡頭放著兩條絲質繡花手絹,一條月牙色繡著嫩紫丁香,另一條淺綠色繡著粉紅茶花。
「這真好看!」柳安和露出燦笑,輕輕摸著粉紅茶花,又問:「哪條給我、哪條給寶寶?」
「我也有?」她真的也可以拿嗎?鳳寶寶看向柳穆清,卻見後者敞開一貫的溫煦笑容朝她點頭;她耳根微熱,心中居然感到十分歡喜。除了爹,從沒人送過她禮物,更別說是這般女孩子家隨身攜帶的用品。
「一人一條。」柳穆清見兩人像是拿不定主意地摸著手絹,遂又說道:「安和選茶花那條吧,寶包拿丁香的好。」
「為什麼?」
問的是柳安和,但其實鳳寶寶也挺想知道原因。柳穆清見兩人睜大眼睛等待答案,忍不住輕笑出聲,正想開口,就聽見一串敲門聲。
「主子醒了?我去端藥來可好?」五兒的聲音傳來。
「我來我來!讓我幫忙!」柳安和剛得了一份禮物心情正好,立刻急忙奔了出去搶著幫忙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