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跟著你喔,我也要等車。」還往旁邊挪一步,以表清白。
藺韶華見她站在公車站牌下,心想她應該是要等公車,伸手招了計程車,報上地址,打開車門,見門外那人張著水汪汪的大眼,很討好地問:「那個——方便順道讓我搭個順風車嗎?」
「不方便。」想都沒想,無情地當著她的面關上車門。
「……」小氣巴啦。又不是故意纏著他,就剛好同路嘛,省錢又節能減碳,哪裡不好?
眼巴巴看著車身駛離,她悶悶地戴回墨鏡,認命伸手招下一輛計程車。
「爹地——」
沒回應。
「爹、地——」聲音放得更軟、更水、更甜,好巴結、好可憐地再喊,只求對方回眸眷顧她一眼。
依舊無動於衷。
「爹地、爹地、爹地、爹——地——」尾聲拉長長,倣傚幼時的鸚鵡式叫法,一心一意地喊著她的發音練習,彷彿全天下再也沒有比練好這詞彙更重要的事了,仰望的目光,永遠是最閃亮。
每當祭出這招,對方通常撐不了多久就會敗下陣來。
這人人眼中的鐵血硬漢,在她面前,其實比豆腐還軟,好捏得很。
嚴君臨翻頁的手頓了頓,簽完名,合上公文夾,順手抓起桌上的布套面紙盒扔去。
「閉嘴。」都幾歲了,還裝什麼可愛!
穩穩接住面紙盒,玉人兒一臉被嫌棄的傷心欲絕。「我要跟叔說,你家暴我。」
「家、暴?」最好裝了布套的面紙盒砸得出傷來!
嚴君臨瞇眼,陰沉沉地望去,隨時準備「如卿所願」,坐實她的指控。
丁又寧機警地退開一大步。爹地很少體罰她,從小到大,五根手指都數不滿,但、是!真惹他發起怒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爹地打人很痛很痛、哭爹喊娘的痛呀!
Uncle前兩天已經偷偷給她通風報信,要她這陣子閃著點,爹地對她不太爽,不要自己找死往槍口上撞。
她本來已經避三天了,心想怒火應該已經消得差不多。要不是身無分文,離她最近的只有爹地公司,她的身份又不方便搭乘大眾運輸工具,兩百塊能到的只有這裡,否則她還真不想自己找罵挨。
來的時候,見他愛理不搭的,就知道風暴還沒過去。
「爹地啊,你還在生氣喔?」她挨靠過去,扯扯對方袖口。
「你也知道我在生氣?」他家裡倒是養了好大一隻老鼠啊,專咬他的布袋。
丁又寧乾笑。「我這也是逼不得已啊,你知道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嘛——」
「身不由已?誰逼你脫衣賣肉了?」他是少她吃還是少她穿了?再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還當家裡沒大人,哪天真給他拍三級片去了!
「什麼脫衣賣肉!這是藝術、藝術!藝術是無價的,你明白嗎?我這叫為藝術犧牲!」她義正辭嚴、一本正經地糾正。
「嗯哼。」完全意味不明的哼應。
「說良心話,拍出來的效果,你覺得有很淫穢?低俗?不堪入目?有丟你的臉,低級到想把我吊起來毒打?」
倒沒有。
嚴格來說,嚴君臨只是利用這次機會,給她一點警醒,要她別忘了形,迷失在紙醉金迷的圈子裡,遺忘最初那個純真美好的自己。
「爹地,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放心,我會挑劇本,不好的戲,給我再高的價碼我都不會演,會讓爹地生氣的事,我絕對不會做。」
她知道嚴君臨的底線在哪裡,也絕對不會去踩。
「我記得自己答應你的事。我會乖乖的、不變壞。」
嚴君臨靜了靜,她一會兒,才道:「你沒讓我丟臉。」
他一直都不覺得,養這個女兒有讓他丟什麼臉,寧寧,是他的驕傲。
知道寧寧是他養女的人並不多,寧寧稍大些就不常來公司走動,識得她的也就這層樓幾個高階主管,高中畢業去瑞士讀書,回來後走入演藝圈,模樣與清新稚氣的國、高中小女生已有一段差距。
對外,她從來不說、甚至是有些刻意避諱去提他們的關係。
後來玩票性地走入演藝圈,誤打誤撞成名後,更是鮮少來公司走動,他知道,寧寧是擔心自己的工作環境,會為他帶來困擾。
他是生意人,不喜面對鏡頭,更討厭被狗仔追著問花邊、緋聞、八卦,數年前與向懷秀那段,差點鬧上社會版,著實讓他煩擾了一陣子。
她不容易風平浪靜,逐漸被世人所遺忘,他安於現下寧馨平和的小日子。寧寧也懂,總是避免因為自己的關係,讓家被媒體追著跑。
他家的女孩,打小就乖巧、貼心,懂事到讓他有些心疼。
第一章 江湖救急(2)
嚴君臨不擅於太溫軟的言司,歎了歎,就僅是抬手,摸摸她的頭。
丁又寧笑開臉。「和好了?」
大老爺賞她兩顆白果子。「一旁玩沙去。」
於是,丁小寧小朋友,哼著小曲兒到一旁愉快翻雜誌去了,還自動自發替自己沖了杯咖啡,完全當自己家的自在。
泡完咖啡回來的路上,經過財務經理辦公室,見著迎面而出的身影,不由「噫」了聲。
「怎麼又是你。」對方蹙眉。
她也想問。丁又寧啼笑皆非,直覺道:「我沒跟蹤你喔!」
趕快先澄清。
「我沒這樣想。」藺韶華神色緩了緩。
嚴氏企業頂樓的高階主管辦公室,也不是她想跟蹤就能隨隨便便上得來的。
「你在這裡上班?」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藺韶華本能欲答,臨出口前又覺口氣太沖,硬生生改回:「不是。」
「啊,對了,你等我一下,一下下就好,先別走喔。」未待他回應,丁又寧快步離開。
一回來,開口便道:「爹地給我錢——」
嚴君臨看向朝他伸來的纖纖玉手,抬眸諷道:「丁又寧,你還真孝順啊,在外頭就只學會了如何啃老?」
啃得真坦然。
「爹地本錢雄厚,我啃不干啦。」丁又寧乾笑。「剛剛跟路人借錢來坐車投靠你,我要還他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