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轉得太遲了一些。
「小薔,原本我一直很懷念你,以為你和其他喜歡問東問西的女孩子不一樣,現在……我有一點失望了。」他伸個懶腰,執起桌上的車鑰匙。
「群!你別誤會。」劉若薔的甜笑比哭更難看。
他並未回首。
「起碼吃完消夜再走嘛!」她猶想做困獸之鬥。
然而,遠 的心已喚不回來。
一年前和一年後竟然淪入相同的窠臼。望著揚長而去的背影,劉若薔丟開假笑的面具,怔忡的杵在原地。
那個可恨的冷愷梅!讓她又一次錯失了相同的愛情。
* * *
愷梅悠悠醒轉。
收音機設定了睡眠省電裝置,但是尚未自動關機,顯見她迷糊睡去的時間還不足一個小時。西洋女歌手的美聲從隱藏式音響繚繞而出,訴說著她的孤單無依……我回想著每位認識的朋友,撥起電話卻找不到任何一個人……我不想再形只影單……
高亢而尖銳的轉音,煞似聲嘶力竭的哭喊。我不願再孤獨下去……
似有一絲微妙的聲音從車庫傳來。
她立刻明白自己因何而醒過來。
忽然覺得口渴,於是披了睡袍,起身離開臥房,前往廚房。
夜的空氣中浮蕩著女歌手的淒涼唱腔,有時候我深覺不安……餘音裊裊,從車庫的汽車音響穿透庭院,穿入廚房的窗欞。
當我年輕的時候,我從不覺得自己需要任何人,做愛只是為了樂趣……
樂趣?冷愷群「嘿」的一聲笑出來。或許吧!用力睜開熏醉的眼臉,勉強打開車門,但是平衡感卻缺乏合作意願,害他險險一頭栽倒在水泥地面上。
「該死……」他不太情願的承認,剛才似乎喝多了。
我不想再獨自一個人……最新一波天搖地動的感覺褪去,他抽出車鑰匙,拒絕再聆聽女歌手淒涼的訴苦。
然而,遙遠的某一處,惱人的女高音依然嘶唱著——有時候我覺得不安,愛情是如此的遙遠而隱晦……我不想再獨自孤獨下去……
「嗶」的尖哨聲,震斷愷梅的沉思。
熱水壺噴發不安的蒸氣,向她宣誓壺內沸騰而火熱的世界。她怔忡了一會兒,思緒才恍惚地回到黑晦的廚房。
孤單無依……女歌手依然在唱。
她拿起馬克杯,沖了一杯熱可可。失眠之於學生太奢侈,她的精神負擔不起另一個課業繁多的白天。
背對著門口,攪拌熱飲,頸背上的寒毛倏地豎直了。
「嘖嘖嘖。」冷愷群嘲諷的咋舌。「好感動,居然有人為我等門。」
她穩住紊亂的心跳,低頭繼續攪拌。
顛躑的步伐接近她身後,在她來不及抵抗前,手中香氣氤氳的飲料已被夾手搶過。濃烈的酒精氣息蓋過可可的香味,直撲進她的鼻頭。
「你喝醉了!」她飛快轉身,背抵著流理台,語氣含著防禦。
「我也這麼覺得。」他居然還笑,顛顛倒倒的又退回餐桌旁坐下,向她舉了舉馬克杯。「乾杯。」
「水很燙!」她下意識提醒,然後立刻憎恨自己。管他去的!徹夜在外頭狂歡的男人,合該被沸水燙掉一層嘴皮子。
「真的很燙。」他搖頭晃腦的點點頭。
一直以來他總是修長潔淨、整整齊齊的,她從沒見過冷愷群這種醉兮兮的滑稽相。他好像以為頸子長在脖子上摔不斷似的,踉蹌著又晃到她身前,蠻橫的將馬克杯塞進她手裡。
「還你。」
「啊——」好燙!她忙不迭將杯子摔進洗碗槽裡,拚命甩手。
「失禮了。」他大著舌頭嘿嘿笑。「我「可愛的」妹妹。」
最後一點殘存的笑意登時被他嘲諷的口吻蒸發。
「你不必用這麼諷刺的語氣叫我。」她別開臉。
冷愷群靠得太近了……她幾乎聞見他每絲吐息的酒味兒。可是,推開他又顯得太過著於形跡。
彷彿看穿了她的不安,他突然探手抵住流理台邊緣,將她圍困在身體與廚具之間。驟然稀薄的空氣讓她險些暈眩。
「諷刺,會嗎?」他的眼神突然變冷,銳利得幾乎要刺穿她的故做鎮定。「旁人可不這麼認為,人家都說我有一個「可愛的妹妹」。」
他分明是為了賀懷宇的稱賞而嘲諷她。愷梅心裡有氣,莫名其妙!他們倆不和是他們的私事,怪罪到她頭上做什麼:又不是她主動去結識那個姓賀的。
「你看我不順眼,不表示人人必須同樣地敵視我。」短距離的接觸終於超乎她的忍耐度之外,她用力排開他的靠近。「借過,我要睡了。」
螳臂焉能擋車,他突然踱近一步,緊緊的又將欲遁走的她鎖回胸膛前。
他想幹什麼?愷梅仰高頭,有點被駭懾到。
「怎麼,你怕?」冷冽的笑容已經沒有任何醉意。「我想也是,三更半夜,你的圓桌武士趕不及救援,你當然怕。嘖嘖嘖,不容易!區區一個國中女生竟然將「賀氏企業」二公子的英雄心收納在羅裙之下。」
如果不是認識冷愷群太深,情知不可能,她會以為他的口氣藏著幾絲酸味。
吃醋?不,她何德何能讓冷大萬人迷為她喝悶酒,灌酸醋!
她深深吸進一口冷空氣,讓沁涼的氣息產生鎮靜作用,猛不期然,一股淡雅的馨香混合在其中。
香皂。這表示他剛才沐浴過。
她立刻領悟他為何在外頭洗完澡才回家。
女高音彷彿為了應景似的,充滿惡意的嘹唱——做愛只是為了樂趣……
污穢!
「放開我!」她突然失去控制,狂野的推開那陣刺鼻的穢味,那種沁入骨子裡的不潔。「髒死了!在外頭亂搞完才回家!你乾脆出車禍撞斷命根子算了!賀大哥說得沒錯,你這種人只有「混蛋」兩個字可以代稱。航髒!航髒!航髒!」
矯捷的身手如影隨形的跟上來,遠在她能抵達房門之前,強猛的縱身,將她撲倒在二樓廊道上。
「啊——」愷梅忍不住痛呼,全身每一寸猶如被壓路滾輪輾過去。眼前一片天旋地轉,她但覺身體被翻轉了一百八十度,劇烈的重量再度欺壓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