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希望你反抗。」尤其是對他。「就是因為你不懂得反抗,我才會把你留到現在,不然我早在中途把你丟棄。」
看吧,他就是這麼矛盾,這麼自私。既希望她堅強,又怕她太過堅強,教人無從瞭解他真正的心意。
「這裡再按一下,我真的好累。」指指疲累的右肩,賀英燁側過身面向棄兒,讓她更方便為他按摩。
俊臉不期然落入眼簾,棄兒除了臉紅心跳外,只能加強手力藉以分心,克制自己不要去想親密的事情。
賀英燁真的累了,不然他早撲到棄兒身上與她纏綿一整夜,哪還顧得了睡覺?
時間在棄兒規律的按摩中悄然流逝,賀英燁已然入睡,棄兒的手也酸痛到某個程度,於是決定停下來休息。
賀英燁的呼吸平緩均勻,棄兒判斷他應該已經睡著,悄悄縮回手,就想從炕罩兩旁的活動式小隔扇偷偷溜下床。
「別走,留下來陪我。」賀英燁即使意識不清楚,仍可以感覺到棄兒任何細微的舉動,大手霸道地攬住她的腰,硬是將她拉到身上,要她陪伴他入睡。
棄兒沒想到他竟然還沒入睡,小臉靠在他的胸膛不敢移動,兩人就這麼相擁而眠直到天明。
次日,賀英燁比棄兒早一步醒來。一睜開眼睛就看見棄兒的小臉,照例又是埋在瀑布般的長髮之內,像個嬰兒般沉睡。
他亦照例幫她把臉頰上的頭髮撥到耳後,這似乎已成了一種習慣。他用左手肘支起身體側躺,右手的長指塗鴉似地沿著棄兒的五官畫圈圈,賀英燁發現她真的是個可人兒,完美的肌膚沒有任何一點瑕疵,無論何時看她都教人心癢難耐。
蜻蜓點水似地碰了一下棄兒的嘴唇,賀英燁溫柔的舉動在腦中倏然掠過某個影像的時候僵住,臉色迅速崩壞。
昨兒個晚上,他居然低聲下了氣要求她留下來陪他,這算什麼?
不僅如此,他還像個叨念不休的丈夫,對妻子吐露一天的不快。他在外的挫折與忙碌什麼時候開始需要人管?他跟她聊天說話的方式,恍若兩人是成親許久的夫妻,在經過忙碌的一天後,妻子安慰在外受氣的丈夫,但事實上他們兩個什麼也不是。
想到昨晚他是多麼地失常,在眾人面前表現出憤怒,賀英燁就覺得自己很可恥,居然會受到一個女人的擺佈。
「起來!」他什麼時候需要一個女人在旁邊聆聽他抱怨,這簡直是笑話。
「馬上給我起來,聽到了沒有?」賀英燁的大手由原來溫柔的撫摸,改為猛烈搖棄兒的肩膀,棄兒很快被搖醒。
她睡眼惺忪地看著賀英燁,迷霧般的眼睛寫滿了疑惑。
「你憑什麼在我的床上過夜?」他的口氣壞得跟什麼一樣。「你以為你是誰,敢佔據我的床?」
「是你自己要我留下來的。」她小小聲地回話,不明白他今早的態度為何突然轉變,變得好冷漠。
「我不記得有這件事,你馬上離開我的房間。」他用力掀開她身上的絲被,就要她滾。
賀英燁反覆無常的態度傷了棄兒。他對待她的方式好像她是一隻小狗,高興的時候把她叫過來摸摸頭,一旦惹他不高興,就踹她一腳叫她走,完全不顧她的自尊。
棄兒默不作聲地下床,推開賀英燁的房門,暫時離開這個救她也傷她的男人。
門外寒氣逼人,她伸出雙手抱住自己取暖,一時之間不知道上哪兒才好,最後終於讓她想到一個落腳處。
「你怎麼到這兒來了,紅桐姑娘?」王大嬸一見到棄兒現身廚房,立刻趕她回去。「你快點兒離開,萬一讓少爺知道你又上廚房來,咱們肯定要挨罵,你就別害咱們了。」
「不會的,大娘。」棄兒用哀求的眼神看著王大嬸,拜託王大嬸讓自己留下來。「少爺他……他把我趕出來了,不會在乎我在什麼地方……」
「少爺把你趕出來?」王大嬸愣住。
「他不要我待在他的房間,說我沒有資格佔據他的床……」說到這裡,棄兒已是止不住淚水,在王大嬸的面前決堤。她也不知道自己會這麼在乎他的話,她以為自己應該已經心如止水,結果還是……
「你別怪少爺,紅桐姑娘。」王大嬸見狀拍拍棄兒的手,安慰棄兒。「少爺一定是察覺到自己不對勁,一時間無法忍受,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王大嬸畢竟是賀府的元老,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賀英燁的個性,以及他成長的背景。
「大娘……」
「我打少爺還在襁褓的時候就認識少爺了,比誰都瞭解少爺。」王大嬸感歎道。「少爺是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從來不在人前表現出脆弱,可昨天他卻為了你的事當著大家的面對總管發火,這對他來說還是頭一遭,他一定很不能適應。」
他總是表現得很冷漠,就算想跟人親近也沒辦法自然流露出真性情,想想他真是一個苦命的孩子,連任性都不能。
「其實他根本不必管我。」棄兒淒楚地笑笑,不太能夠理解王大嬸的話。「我在他眼裡什麼都不是,頂多就是個幫他暖床的戲子,沒有任何地位……」
「你在他心中若是真的沒有任何地位,少爺昨兒個晚上就不會發火,也不必急著趕你下床,你還不懂嗎?」可憐的孩子,少爺不懂就算了,她自己也不懂,如此不懂彼此心思的兩人,要怎麼在一起啊?想來就令人頭痛。
「我……」棄兒是真的不懂,賀英燁的心思太難懂,她則是太單純,沒想那麼多。
「說來說去,全怪老爺,雖然他已經過世,我仍忍不住要念他兩句,都是他害了少爺。」王大嬸把過錯全歸到已逝的賀老爺身上,棄兒雖然不明白王大嬸何以臨時更改話題,但相信一定有她的道理。
「老爺是個嚴厲的人,身為京城最大油號的東家,腦子裡一天到晚想的都是如何擴大油號的規模,讓鋪子遍佈大明國,他也是這麼教育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