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異於常人的命格
三月桃城,桃花滿城。
桃城是雁郡郡守府所在的城,因城中內外遍植桃樹而聞名天下。
這個時節的桃城人,身上彷彿都帶了桃花香。
第一次到桃城的人,都會被城內城外觸目可及的桃花驚艷到。
桃城,名不虛傳!
每年桃花盛開的季節,會有許多外地人慕名前來賞花,城中的酒肆客棧也會迎來一波客流高峰。
近午時分,原本艷陽高照、晴空萬里的天氣突然風雲變幻、陰雲彙集,成人手臂粗的閃電劃破黑雲,轟隆隆的雷聲隨後奔至。
這突變的天氣讓人心悸,前一刻陽光燦爛,下一刻天昏地暗,恍若永夜來臨,讓人不寒而慄,閃電猶如銀龍般在雲層間遊走,讓人膽顫的雷聲不絕於耳。
街上行人紛紛走避,百姓關門閉戶,有人在屋中點起了燭火,想借此驅散突如其來的黑暗。
在電閃雷鳴、狂風怒吼的半刻鐘後,大雨終於傾盆而至。
「轟降降……喀嚓……」
不斷有雷電劈中城中桃樹,那不絕於耳的「喀嚓」聲彷彿在宣告著什麼,肆無忌憚地不斷向外延伸擴張。
在這樣狂風肆虐、驟雨傾盆的時候,位於城東的郡守府內宅卻是一片忙亂。
郡守夫人臨盆在即,婦人的呼痛喊叫聲卻湮滅在風狂雨驟中,侍婢在產房進進出出,端出一盆盆的血水。
人到中年,蓄了一把美髯的郡守大人一臉擔憂地在外面廊道上走來走去,整個人顯得極是慌張。
隨著女人的一聲尖叫,一道閃電劈中院中的一株桃樹,桃樹攔腰而斷,極是可怖。
正從屋裡端了一盆血水出來的侍婢整個人都被嚇得恍惚了一下,然後又猛地回過神來,低頭端著盆子匆匆走開。
但這僅僅是開始,緊接著空中接二連三的有雷電劈下,將院中的幾株桃樹劈得慘不忍睹,甚至起了雷火,又很快被傾盆而下的大雨所滅。
院裡的人都有些心驚肉跳,都覺得這天象實在詭異。
直到產房內傳來一陣嬰兒響亮的啼哭聲,許多人的心神才集中到郡守夫人產子這件事上來。
隨著嬰兒出生,剛才下得日月無光、昏天黑地的雨勢漸漸收起,最至恢復之前的艷陽高照,彷彿這場驚天地泣鬼神的狂風驟雨是人們的錯覺一般。
但城中殘敗的景象卻在無聲地告訴人們,那真的不是錯覺。
群守府內有不少人心中都有種怪異的感覺,從夫人進產房開始,天象驟變,直到小公子出世,天象驟停,這其中似乎隱隱透露出什麼東西。
在許多人狐疑不已、暗自嘀咕的時候,管家從外面疾步而入,走到得知自己有後,一臉喜氣的郡守大人身邊。
「大人,門外有位道士求見。」
郡守笑著一揮手,說:「上門求佈施多給些銀錢便是。」
管家垂頭,低聲道:「道長說是為小公子而來。」
郡守臉上的笑意凝結,慢慢轉頭看向身邊的管家,「你說什麼?」
管家頭垂得更低,恭敬地又重複了一遍,「道長是為小公子而來。」
郡守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夫人剛剛產子,便有道士登門而來……心頭轉了幾轉,他沉聲道:「請道長到客廳。」
「是。」管家領命離開。
郡守又囑咐了下人好好服侍夫人,自己轉身大步朝外院走去。
等郡守走到客廳的時候,管家已經將那道人請了進來。
道人年約半百,面容矍鑠,頷下三綹青須,一派仙風道骨模樣。一身藍色道袍洗得發白,肩上斜背著一個暗黃色的福袋,如同許許多多的雲水道人一般,手中握著一柄拂塵。
除此之外,道人背上還背著一個長條的包袱,也不知裡面包的是什麼。
道人的衣袍鞋子都有被雨水打濕浸透的跡象,可見方纔的狂風驟雨給他帶了不少的麻煩。明明應該狼狽落魄,但他週身透出來的氣韻卻是那樣的淡定從容、灑脫自在。
不得不說,郡守對這道人的第一印象很好。
「道長,請坐。」
「貧道有禮。」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最後不由相視一笑,分主客落坐。
「聽說道長專為小兒而來?」郡守面帶微笑地問。
道人頷首,直言道:「不錯。」
郡守心下暗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小兒甫誕生,我府上消息尚未流出,不知道長如何得知拙荊所誕為子?」
道人微微一笑,行了一個拱手禮,道:「貧道雲遊至此,恰逢天象奇異,掐指一算,便知貴府有麟兒降生。此子命格異於常人,故而冒昧登門,還請大人見諒。」
郡守一想到兒子誕生時的雷電異象,心中浮起一層擔憂,口中不自覺地問道:「如何異於常人?」
道人道:「雷劈桃木,諸邪辟異,貴公子命格不凡。」
郡守心中一喜,口中道:「原來如此。」
道人面色恭敬,又朝上首之人行了一禮,說道:「貧道冒昧,不知可否容貧道一觀貴公子面相?」能說的話,他自是會說,但有些話,他仍留在自己肚內,不敢輕言。
舉城桃木被雷電所劈,太過詭異,此子命格大有蹊蹺,所以他才會登門求見,想一觀其面相,探察是何緣故造成此等異象。
郡守猶豫了片刻,然後對身邊的管家道:「去將小公子抱來。」
「是。」管家遂領命而去。
「不知道長在哪座仙山修行?」打發走了管家,郡守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道人道:「不瞞大人,貧道寄身荒山野觀,說出來怕辱沒了大人的耳朵,不提也罷。」
郡守沒有追問,世外高人多不喜被人打擾,他是能理解的。而且對方越是這樣自謙,他反而越覺得對方是真正的高人,比街市上那些自吹自擂來歷多麼多麼有背景,自己多麼多麼有能耐的方外之人更容易令人信服。
有侍婢奉上新茶,主客各自享用,談話便一時中斷。
不多時,管家領著一位嬤嬤前來,郡守的兒子正被那位嬤嬤小心抱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