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人的結構已經算簡單,賀家的更簡單,徐靜淞若是過門,只有一個妯娌,一個婆婆,一個人婆就沒了,以大戶人家來說算是很好伺候的。
李氏諄諄教誨,「還有,就是謹月的事情。這幾個月,金姨娘果然都在教女兒勾引男人的手段,甚至連過往的青樓頭牌都悄悄入府來給謹月講述各種手法,她的身份是你姊姊,她第一次犯錯的時候別給她留情面,不然會打蛇隨棍上的。」
徐靜淞伸手摟住母親——母親一向不愛後宅手段,這次破例去收買金姨娘身邊的人,都是為了她,「女兒知道了。」
「這金姨娘靠著一招,治了你大伯十幾年,那日在廳上撒潑又得到了好處,娘就怕謹月會學起來,以後動輒在大廳下跪逼迫你,你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這倒是得先防著。你要是癸水來了,寧可打發賀三爺進姜姨娘房間,也不能讓他去徐謹月哪裡,萬不得已,那就給春分或者小雪開臉,只要她一日不承寵,她就一日沒底氣鬧。」這話本不該由個母親說,但事關女兒終身幸福,李氏也管不了了。
「娘放心,女兒肯定會好好的,侍奉夫君,生兒育女,女兒女紅不好,等將來有了孩子,娘再幫我做小衣服。」
李氏原本是擔憂,但聽女兒說要做小衣服,忍不住笑了,「你這丫頭。」
給外孫子女做小衣服,想想眉頭都舒展開來,小孩子皮膚細嫩,用棉紗的最好,她還有一匹上好的白棉紗,到時候就剪來給靜淞的小娃當衣服穿……
母女又說了一會子話,程嬤嬤暗示說時間差不多,徐靜淞這才依依不捨的去了。
婚禮一整天,過程冗長又吵又亂,全福嬤嬤吟的十梳歌,唱得超大聲,導致徐靜淞上花轎時,腦袋都一直迴盪著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地……
大紅喜服又厚又重,饒是秋天涼爽,徐靜淞都出了一些汗。
要讓她總結婚禮,那就是一個字:累。
五更起來祭祖,然後就是沐浴打扮,白色的粉一層一層抹上,直到她認不出來,原本的樣子為止,然後是眉毛,嘴唇上的一抹紅。
宗親跟有來往的商戶女眷都入府恭喜,徐家第一次嫁嫡女,賀家又是皇商,場面當然不小,親戚來得很多,幾個有來往的小姐也紛紛給她添妝,全是未婚女子,能添的不多,但那是心意,她很感謝。
徐靜淞在母親的指導下,喊了好多人親戚,表姑婆,堂姑婆,堂嫂,族姑……都沒見過,幾輪下來只覺得頭昏腦脹。
已時,有人大喊,「吉時到。」
徐超川連忙過來在她身邊蹲下,徐靜淞跳上弟弟的背,讓他背著出去。
全福夫人已經用薰香把花轎薰過,又用祈福鏡照過,徐靜淞在上百個親戚的見證下上了八人大轎,徐家大門大開讓花轎出門,接著燃起一大串鞭炮。
徐靜淞悄悄掀開透氣簾往後看,只見徐五進拿起一個金水盆把水往外潑去,從此徐靜淞就是賀家人,跟徐家再無關係。
徐靜淞擦擦眼角的淚,她偏不。
她不只過年回娘家,她還要有事沒事就回娘家,等賀三爺捐了官,更要大搖大擺的回娘家,昭川,秀芹,昭清的婚事,她都要參與。
她姓徐,一輩子都是。
哭了一陣,想起臉上有妝,這才停了下來。
徐家到賀家約莫快三個時辰的路,徐靜淞忍不住想,怎麼不弄個雙喜馬車呢,這樣不是大家都輕鬆嗎,這麼遠,還用轎子扛著走,雖然是八個人分攤她的體重,她還是覺得轎夫很辛苦。
在轎子裡無聊到快睡著,都不知道幾次打盹,終於進了賀家大門。
她不能再掀開簾子偷看,只能聽,鞭炮聲,鑼鼓聲,眾人吆喝的聲音,然後轎子停了下來,有人掀開紅色轎簾對她伸出手。
蓋頭沒掀,但她知道那是賀彬蔚的手。
她不求賀彬蔚是良人,人品不要太差就行了,後來又想,前世都遇到校草那種渣男了,賀彬蔚總渣不過他吧,最爛的都碰過了,於是安慰自己,不怕。
握著賀彬蔚的手,跨火盆,踩碎片。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徐靜淞拿著蘋果靜坐在灑滿棗子,花生,桂圓,蓮子的百子喜床上,覺得自己等得快要靈魂出竅。
程嬤嬤心疼這個從小帶大的小姐,偷偷塞了幾次糖果給她,又不知道從哪弄來了葡萄,一口一個剛剛好,徐靜淞快渴死了,連吃幾顆葡萄解解渴。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一陣嬉鬧,然後砰的一聲,格扇大開,徐靜淞想著等一下就要面臨大家一起看新娘子的尷尬,沒想到瞬間又聽到格扇鎖上的聲音。
外面敲門砰砰砰。
「三表哥怎麼這麼沒意思,我們要看三表嫂啊。」
「這樣我們要怎麼鬧洞房?三表哥開門啊,鬧喜鬧喜,越鬧越喜,外婆讓我們好好熱鬧一下的。」
「才喝了幾杯就想逃?不行,得喝上一壇這才放人。」
「三表哥怎麼這就把門鎖了?」
然後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聽得那幾個聲音越來越遠——感覺好像被人拖出院子了。
賀彬蔚的奶娘閔嬤嬤過來,笑咪咪的說著喜話,「老奴祝三爺,三奶奶,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幾個丫頭很有眼色,連忙跟著說:「祝三爺,三奶奶,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賀彬蔚早有準備,隨身小廝連忙分給屋內眾人一人一個荷包,眾人講了喜話,發了喜錢,都笑咪咪的退下了。
拿起閔嬤嬤放在烏絲盆中的喜枰,挑起了蓋頭,突然一呆,「徐……徐四小姐?」怎麼臉花成那個樣子?
後來想想,女子一早起來梳妝,喜服厚重,又是大中午的坐幾個時辰轎子,就算是秋天,大概熱壞了,這妝容自然維持不住,眼睛下糊得尤其厲害,這是出門時哭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