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跳了下,板起臉。「我只是要診治公子,並無他意。」
「我知道。你若想捅我一刀,不需要我脫衣。」
「公子多慮了。」真要殺他,她才不會用刀子這種粗糙的手段。
他低笑,從容地寬衣解帶,卸下外衫,露出精壯胸膛。他動作慵懶隨意,墨眸靜靜鎖住她,看她鎮定的神情出現一絲動搖,她有些侷促,盈亮星眸望向一旁,粉頰掠過一抹淡紅。
「脫這樣就夠了吧?」他微笑,她總算有點姑娘家的樣子了。
「夠了。」她不是第一次見到男人的裸身,卻有點口乾舌燥。他體魄結實,肌理平滑,有股渾然天成的俊魅,平淡無奇的舉止由他做來,都有蠱惑人心的魅力……
忽見他肩頭一片蛛網般的紫色瘀痕,她輕呼一聲,跪於地的雙膝急急挪近他察看。
他右肩佈滿紫瘀,經絡都浮了上來,顯然劇毒全積在經脈中,瘀痕分佈並不雜亂,有跡可循,難道……她拉起他右臂端詳,研視得入神,渾然不覺她綁平的胸脯離他赤裸胸膛只有一寸。
陸歌巖靜靜凝視她。她很纖細,身上一股若有似無的柔香,在夜色中頗為撩人;她不是美人,但神色間有一股堅毅與自信,為她添了不凡的光彩,牽引著他的目光。
他有些好奇。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姑娘?竟敢接近聲名狼籍的他,這份膽色教他欣賞,敢如此貼近他,想必對自己的男裝很有自信吧?她長年隨爺爺行醫,是不是就借這身掩護,肆無忌憚地靠近男人?
一股莫名不悅滑過他胸膛深處,他面色一凜,倏地將她按入懷中。
鄺靈不得不揪住他肩頭穩住自己,她愕然。他要做什麼?
「你的衣角快著火了。」
「咦?」她低頭看,她離火堆太近,衣角果然快燒著了,她連忙避到一邊,順勢脫離他懷抱,卻聽背後「嘩啦」一響。
她回頭看見阿衛,他目瞪口呆,眼光在她與半裸的主子之間來回,柴火掉了一地,他呆看了他們半晌,才彎腰撿回枯枝。
他顯然想歪了。鄺靈強自鎮定。「公子,我大概明白你是如何中毒了。毒全積在手臂太陰經脈之中,顯然是有意為之,是你自己引毒上身吧?」
他肩頭皮膚光滑結實,肌肉溫熱,燙亂她怦怦急跳的芳心,剛才他是不是真的不想放開她?他想做什麼?她可是個「男子」啊!
「不錯。的確是我自己服毒。」陸歌巖穿回衣物,神色自若。
「我師父教我的武功雖好,卻要練上四十年才有大成,我等不了那麼久,所以練了這門內功,這是我師父年輕時創的,他自己也沒練過;內功以莧鐃的毒作引,我瞞著他修煉,兩年就達到四十年的功力。」
「代價卻是你身中劇毒。」她了然頷首。「所以公子想要我替你解毒。」
「去除毒性,還能保住武功嗎?」
她沉吟。「恐怕不能。」
「那就不要解毒。練這武功後,我有時覺得胸口悶痛,呼吸不暢,你只需解決這些不適的小毛病即可。」
「但毒在體內積久了,會傷害臟器,危及性命——」
「我就只要壓抑毒性,這樣要喝多久的藥?」
她思索了下。「大約兩個月,早晚都喝,不能中斷。」
「你能立即配兩份藥嗎?」
「能,我有幾味現成的藥可用。」她打開隨身裝藥的木箱,著手配藥。
「你不會乘機對我下毒吧?」
「當然不會。」
「是嗎?若是你對我下個兩年後才發作的毒,我恐怕也不會發覺。」
「我說不會,就是不會。」他把她看成卑鄙小人了,她微惱。「若要對你下毒,我不需假借任何名義。我不用那種不入流的手段。」
「喔?那如果你要對我下毒,你會怎麼做?」
她聞言,微笑不語,黑眸沉靜而神秘,但他沒錯過她唇角微微勾起,那抹飄忽的狡猾擦過他心坎,勾起禁忌似的酥麻。
「這怎麼能告訴你?說了,不就讓你有防備?」
「你若不說,就表示你真的想對我下毒,我就更想逼你說出來。」
她斂住笑,輕歎口氣。「我對公子真的沒有那種念頭,既然公子堅持要問……」慧黠星眸瞥他一眼。「公子聰明機警,想對你下毒,關鍵不在所用的毒物,而在時機。對你下毒的機會只有一次,你不可能上第二次當,我也不會有第二次機會,因為你肯定會送我去見閻王。」
他輕笑道︰「放心,我挺喜歡你的,會饒了你一次。」
喜歡?正在喝湯的阿衛嗆了一下。他跟隨主子三十年,從沒聽他對誰說過這兩個字,他默默瞧著兩人,感覺越來越不妙。
「那就先謝過公子了。」鄺靈將配好的兩份藥遞出。「用三碗水去熬成一碗,服用時忌酒。」
「嗯,這就煮來喝吧,你一碗,我一碗。」見她愣住,陸歌巖徐徐道︰「往後,藥都配兩份,在我面前煎好,你我同時服用,如果要針灸或艾炙,也是同樣做法。」
也就是他仍不相信她,所以要她配兩份藥,她若在藥物中搞鬼,她自己也得陪著中毒。她抿唇,拿著藥包的手慢慢收回。
「你果然想害我家公子!」阿衛嚷道,幸好被公子識破了!
「我沒有。我配的藥是以毒攻毒,公子喝了沒事,一般人喝了卻會一命嗚呼,既然公子要我陪喝,可以,但得減輕藥量。我立刻重新配一帖。」
她瞧他一眼,細聲道︰「我也挺喜歡公子你,誠心想要替你治療;這樣吧,我保證不在你的藥裡作手腳,要是哪天我有興致對你下毒,我保證會讓你知道,而且饒你一命,不毒死你,這樣公子安心了吧?」
「嗯,是安心了點。」她挑釁的淺笑是給他的戰書,他以從容自信的眼神接下。
「那,我先去取水了,預備等會兒煎藥。」她起身走開。
他望著她走入暗林中,她纖細的背影很快被樹木隱沒,他放縱跟隨的眼神卻收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