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後,又住了一個禮拜的醫院。
邵雲開得空會過來看看她,關切傷口的復原狀況,親自替她換藥。「最近這幾天膝關節盡量保持彎曲,不要過度伸直,以免拉扯到修復接合的神經組織。」
有時,送點吃的、幾本閒書、或紆壓小物之類的,讓她打發臥床的無聊時光。
於是,余善謀偶爾會看到,他妹時不時把玩那個紆壓小玩具,放在掌心捏來捏去。
住院期間,趙之寒來探視過一次,問候她術後的情況,畢竟,這事是他牽的線。
「很好,一切都好。」她暖暖微笑。
當時,邵雲開也在。
待訪客離開,邵雲開凝視她,若有所思地開口:「就是他?」
人前談笑自若,人後眸如融融春水,情韻迷濛。
余善舞一頓,立刻明白,他看出來了。
「你、你怎麼——」她一陣結巴。他怎麼會知道?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還有晴?」那麼明顯的事,他沒瞎。
「……」迎視他了悟清澈的時,她居然無法否認。
全世界她都瞞過了,包含她最親愛的兄長,獨獨他,看出來了。她只隨口提過一次,未料他竟會記在心上,還能做出這樣的連結。
「還是不變?」依然是那個人?依然滿足在對方轉身後,默默看一眼,支撐後來的漫漫時光?
「對。」她堅定地一點頭。
就算一個人的愛情很寂寞,她也甘於寂寞,一個人在愛裡,徜徉。
「嗯,我懂。」這是她的選擇,他也有他的,每個人都甘於自己的選擇,這條路不一定是最幸福的,但甘之如飴。
趙之荷送完客回來,剛好接收到這兩人眸光交會的瞬間,一種……她老公說的,「此時無聲勝有聲」的論異氛圍。
出院那天,他過來給傷口拆線。
「癒合情況不錯,接下來會有復健師幫你安排復健,要乖乖配合,落實復健療程,知道媽?」
她溫馴點頭。「知道。」再生父母的話,不敢不聽。余善舞很知好歹,充分賣乖。
他微笑,伸掌拍柏她頭頂。「回去要好好照顧自己。」他能為她做的,只有這麼多了,剩下的,得靠她自己。
余善謀在旁邊收拾東西,被那記溫柔寵愛的拍頭舉動,閃得眼睛有點痛,不確定自己剛剛是不是不小心吃到一口狗糧。
她出院之後,邵雲開定期追縱她的回診紀錄,知道她有按部就班、認認真真做復健,但各有各的生活在過,彼此幾乎沒什麼機會碰到面。每隔一陣子,他會寄放些物品托醫護人員轉交給她,像是挑選適合她的醫療保健書籍之類的,有一次,是一本曲譜。
只是覺得這曲子旋律很美,很是適合你。
其中一頁夾了字箋,寫上這麼一行字。
如此有心,說這當中沒有貓膩,誰信?
她被家人問過好幾輪了,然而事實勝於雄辯,因為她某次回診,順手帶回來的物品,是一對新人的婚禮邀請函。
新郎名字,是邵雲開。
……至此,余善謀徹底懷疑人生。
第四章 但隨本心(1)
結束這一回合的復健療程,余善舞坐在椅子上,徐徐吐息,調整心律。
經過長時間的努力復健,她已經能夠離開輪椅,雖然太技術性的動作還是沒有辦法,但短程步行已經不成問題。
只要路程不是太遠,她還滿享受雙腳踩在地面上的感覺,很久遠的踏實感。
一步,一步,走向目的地,那讓她覺得,夢想離她,沒有太遠,總有一天會走到。
一條毛巾湊到她眼前,她仰首望去,笑意染亮了眸。「怎麼會來?」
他說,他在隔壁那棟研究大樓。
每回復健完,她總會往大樓的方向看一眼,想像他在那個地方,認真工作的模樣。
那並不難,他本來就是個很認真的男人,做任何事都一心一意,這樣的人,無論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來看你復健的成果如何。」
「那還用說?」她有聽他的話,很乖、很勤勞地向復健師報到,完全沒有偷懶。
其實不用她說,他問過她的主洽,也看過她照的每一張X光,知道她復原情況良好,已經逐步走回正常人的生活軌道。
「陪我走走?」
「好啊。讓你看看,什麼叫健步如飛!」
很敢誇口。
他挑挑眉,率先邁步。「來吧。」
確實也是誇口了,她能穩穩地行走,已經很了不起。
邵雲開不著痕跡地放緩腳步,配合著她的速度,等待她跟上。兩人一前一後離開醫院,沿途靜默。
那個……他特地來找她,應該是有話要跟她說吧?
余善舞看著前方那人的背影,對方沒先開口,她也不貿然探問,靜靜陪他走了一段。
邵雲開雙手擱進長風衣口袋,入春仍感些許涼意。他頓足,靜默了會,忽道:「我要結婚了。」
蛤?她一時沒意會過來。
邵雲開回身,看著她,又說了一遍:「我要結婚了。」
「……」這紅色炸彈炸得也太突然了吧?!
她腦袋一陣懵,憨憨地開口:「你有女朋友喔……」怎麼從來沒聽他提過……不對,現在不叫女朋友,應該要叫未婚妻了。
似是慢慢消化完訊息,食指戳戳他手臂。「正不正?有沒有照片?」
邵雲開瞟了她一眼,慢吞吞將□袋裡的物品掏出,朝她遞去。
一張婚禮邀請函,照片上一雙璧人,男的俊、女的俏,是誰看了都會贊佳偶天成的那種配對。
她本能讚歎:「美女耶!」不過也是啦,他這種級數把不到正妹,誰還把得到?「我紅包會包很大一包的!」自己包不出來也會去叫她哥擠出來!
「我沒有要炸你紅包的意思。」他慢吞吞地道。「我們只收祝福,不收禮金。」
「是喔……」那這樣,她到底要不要去啊?感覺去了,好像又白蹭人家一頓,雖然她好像蹭他蹭到臉皮很厚了。
「只是覺得,好像應該要親自告訴你,來不來都無妨,那不重要。」
「那個……」他的語氣會不會太淡然了一點?雖知他這個人一向都很「超凡脫俗」,可這是他的婚禮耶,一生才結一次的婚耶,一點點興舊、期待值都感受不到,這就淡定得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