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怡長長地喔了一聲,心想大概是很大的官才敢這麼囂張,不過也不打算讓對方享有特權。「原來是曹公子,你們公子應該認得字,沒看到左右兩頭都有大理寺立的牌子,上頭寫著封路七天嗎?」
「封路又怎樣?我家公子說要過就是要過!」僕役狐假虎威地喝道。
聽到外頭的嚷嚷聲,曹公子披了件斗篷下了轎,一派風流倜儻,口氣卻滿是不屑。「是誰擋住本公子的路?」
僕役連忙拍馬屁。「就是這名有眼無珠的婦人,居然要公子繞路。」
「曹公子有意見的話請去大理寺申訴,封路可是經過大理寺同意的,還請繞個路。」方怡的態度已經算客氣了。
曹公子上下打量她,不怒反笑。「嘴巴挺利的,雖然已經嫁人,但長得倒真是不錯,要本公子繞路可以,只要答應陪本公子一夜。」
話才出口,週遭的人忍無可忍地開罵。
「無恥!」
「這是哪個大官的兒子?我呸!」
「敢對陳娘子無禮,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一下子,更多人圍了過來。
「你、你們想要幹什麼?」曹公子引發眾怒,頓時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目標,這下終於知道害怕。
方怡連忙安撫眾人的情緒。「大家冷靜!不要衝動!」
「公子,咱們還是快走。」僕役吞著口水說道。
「本公子不跟他們這些人一般見識……走!」曹公子表情慌亂地鑽進轎內,催著轎夫。「快走!」
轎子迅速轉了個方向,繞路而行。
「已經沒事了,還沒領到粥的快往前走。」方怡也捏了把冷汗。
確定沒事,高均回到主子身邊,將轎子主人的身份和囂張行徑告訴季君瀾。
季君瀾不發一語,但全身散發出森森寒氣,足以把身旁的人都凍死,連小皇帝都感受到了。
「十三叔在生氣嗎?那……咱們回宮吧?」季昭怯怯地開口。
季君瀾瞟了一眼滿臉驚怯的小皇帝。「臣沒有生氣。」
「我……可以過去和陳氏說說話嗎?」
「她看起來很忙,還是等下次吧。」季君瀾否決這個要求。
季昭想到兩人的叔侄關係比以前好多了,不想又因為這點小事被破壞。「那就回宮吧!多謝十三叔特地帶我出宮,我知道該做什麼了。」
「皇上知道就好。」他臉色稍霽。
回宮之後,季昭馬上派趙亮出去打聽有關「第一女訟師陳娘子」的事跡,這才得知她除了幫有苦無處訴的婦人代寫狀紙、打贏了幾場官司外,賺到的銀子還拿出來施粥助人,想到那些為了吃一碗粥,頂著風雪出門的百姓,他們穿著單薄,又窮又病,反觀自己,身邊有無數太監和宮女服侍,還曾經三天兩頭地耍脾氣,不肯用膳,真是既無知又任性。
他整整,夜未眠,隔天早上,趁著去長春宮跟太后請安,便向她道出自己的決定。「……每年的最後一天,宮裡總是大宴文武百官,吃的是山珍海味,那些都是民脂民膏,兒臣吃好的、穿好的,外面卻有許多百姓餓著肚子,想起來真是羞愧難當。所以兒臣決定往後大年夜只辦家宴,並開放一座宮門,施『團圓粥』救濟那些連年夜飯都沒得吃的百姓,還望母后成全。」
太后看著小皇帝。「皇上這麼做,就不怕大臣們反對,說這是違背宮裡的傳統,不過是幼稚的行徑?」
「兒臣認為只要是為了百姓好,就要堅持到底,相信最後他們能夠明白兒臣的決心,就算被他們當面指責,兒臣也無所畏懼。」季昭已經有所覺悟。
見他有了皇帝的氣勢和擔當,太后沉吟片刻才道:「既然皇上都決定了,那麼就不能半途而廢,只是也不能厚此薄彼,其他地方的百姓也得照顧到。」
季昭不由得大喜過望。「是,母后,兒臣也想過了,只要兒臣在位一天,每年的天壽聖節所舉辦的萬壽宴同樣從簡,至於省下來的銀子要如何運用在各地的百姓身上,兒臣還在考慮當中。」
「皇上有這分心意,相信百姓們會感受得到。」太后臉上雖沒有笑容,但是嗓音多了些溫度。
「這個天下是皇上一個人的,是成是敗都得靠自己。」太后語重心長地說。
「多謝母后教誨。」他以前怎麼會覺得太后不好相處,他的眼睛到底在看什麼、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不過哀家對於這位『第一女訟師陳娘子」倒是挺好奇的,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可以做出連男人都辦不到的事?」太后不禁問道。
「母后有所不知,陳氏她不僅敢當著兒臣的面諫言,而且想法與普通婦人大不相同,認為寡婦看似受人尊重,其實處境堪憐,應該有再嫁的權利,不該受到世俗眼光所累。」季昭笑著說。
太后挑起一道精緻的眉頭。「這位陳娘子的確敢言敢做,要是有機會的話,哀家很想見見她。」
季昭眼睛一亮。「母后想見她,兒臣可以安排。」
待小皇帝離開長春宮,太后這才放鬆緊繃的臉部線條,露出淡淡的微笑。「皇上終於長大了。」
這時宮女進來稟報。「啟稟娘娘,攝政王求見。」
太后挑起一道眉。「讓他進來。」
在等待攝政王的空擋,幾名宮女搬來一道珠簾放在太后面前,叔嫂相見,為了避嫌,身份越是尊貴,越要謹守分際。
片刻之後,季君瀾進來了。
「臣參見太后。」他隔著珠簾見禮。
珠簾後頭的太后回道:「攝政王免禮。」
這時,幾個宮女福身退下,只留下三名太后最信任的貼身宮女在裡頭伺候,聽到門扉重新關上,太后口氣多了些閒話家常的意味。
「十三弟坐下來說話吧!」
季君瀾拱了下手。「多謝三嫂。」
「皇上剛剛才來過,他可是第一次有這麼多的想法,而且打算付諸行動,哀家終於看到他有點當皇上的樣子。」太后一臉欣慰,並將方纔季昭所計劃的事全都告訴他。「想到先帝在世前,總是叮囑哀家別跟他太過親近,不能寵他,要哀家扮黑臉,就算想抱抱那個孩子都不敢,扮得可有夠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