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晉紳接過文件,注意到她眼底的疲憊,那種自責的感覺更強烈了。
可是他不知該怎麼說,也沒有和人解釋的習慣。將文件放回自己辦公室,他出來拿出車鑰匙,關上她的電腦。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安絲柳本想拒絕,但他的大掌無預警牽住她的小手,讓她所有想出口的話一時間全梗在喉頭。
她其實不想和他獨處的,他的批評還深深烙在她的心中,無論她怎麼笑,就是揮之不去。
可是被他這麼一牽,她又只能呆呆地跟著他走,即使在心裡千遍萬遍罵自己沒用,卻管不住自己的腳步。
第5章(2)
上了車後,駱晉紳熟門熟路地開往她家,一路上異樣的沉默籠罩著車廂,沒有人說話。
直到她家巷口到了,駱晉紳停下車,但安絲柳並沒有直接下車,反而吸了口氣,如往常般拍了拍他的肩道:「喂,你真的很討厭我打扮成這樣嗎?」
駱晉紳沒有回應,只是深深的凝視她,代表默認。
她的心絞了一下,不過臉上還是笑著,彷彿不甚在乎地聳聳肩。
「你知道嗎?要穿上這身衣服也是要有很大勇氣的,我貼了好多膠帶,在鏡子前擺了一堆姿勢,才確定它不會走光,等一下回家大概光撕膠帶就痛死了。腳上這雙高跟鞋,更是練習了好久,我才有辦法穿著它不跌倒……」
她每說一句話,他心裡就更沉一分,也更疼一分,而她的笑容太刻意,刻意地幾乎讓他屏息。
「臉上的妝,我學著雜誌化了又擦,擦了又化,臉疼得都快脫皮了,最後只好到百貨公司請專櫃小姐幫我;還有頭髮,它已經跟了我二十幾年了,雖然我一直想擺脫它,但剪掉的那一剎那,我還是像個笨蛋一樣哭了,等一下我爸看到我,說不定會氣到打斷我的腿。嘿嘿嘿,聽起來真的很笨喔……」
駱晉紳很想叫她別再說了,可是沉重的心情令他無言以對。她的字字句句,好像都在控訴他的無情。
「可是你不喜歡啊……」安絲柳還是笑著,眼中卻不經意出現了淚水,「那你當初何必在我面前讚美藍欣呢?早知道我就不用那麼辛苦了,做了這麼多,最後卻成了我用熱臉貼你的冷屁股,我真的太一廂情願了吧……」
在她的笑顏上,終於添上了兩道水痕,那麼殘酷又直接的揭破了她的偽裝。什麼樂觀、什麼無所謂,那都是假的,她是真的受了傷。
那淚像燙過了駱晉紳的每一條神經,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撫上她的臉,在厚重的脂粉上抹去那炙手的濕潤。他又掇起她一綹秀髮,輕捻著由長變短的發尾,心裡不斷疼痛著,這都是為了他,而他卻傷了她。
駱晉紳深深歎了口氣,「藍欣和你,根本是不同的類型,適合她的,不一定適合你。」
「我現在知道了。」畫虎不成反類犬,大概就是在說她這種笨蛋吧?
安絲柳粗魯地抹去臉上的淚痕,她沒有要哭的,誰知眼淚居然不受控制的落下來,真是笨死了,他一定不喜歡這樣的她吧!
「安、絲、柳!你給我下車!」
此時,車外突然傳來一聲吼叫,把車裡的人都嚇了一跳。
安絲柳幾乎是本能的跳起來,幸好安全帶還沒解,否則只怕一頭撞上車頂。
她急急忙忙開門下車。「爸?你怎麼在這裡?」
「你每天都讓個男人載到巷口,以為我不知道?」今天她比平常晚了二十分鐘還沒進家門,他在家裡坐不住了,出門找人,果然這輛每天載她回家的高級轎車,就在巷口讓他逮個正著。
安傳雄沒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反而站在駕駛座外拍駱晉紳的車窗,「每天加班弄到這麼晚才回家,就是為了這個男人?」
「爸,他只是我上司。」安絲柳急著幫他說話,又把頭伸進車裡對駱晉紳道:「你先走吧,我再跟我爸解釋。」
駱晉紳眉頭一皺,沒有離去,反而下車,「伯父,我確實是她的上司,因為加班到很晚,我才會送她回來。」
「送她回家只送到巷口,分明是作賊心虛!」安傳雄嚴肅地瞪著眼前的男人,外表看來正派,做事卻是鬼鬼祟祟的。「只是她上司的話,你為什麼還摸她的臉?以為我沒看到嗎?」
「我……」駱晉紳無法解釋。那是情生意動,亦是心生憐惜,但這種曖昧的情愫要怎麼和她父親解釋?
安絲柳卻急了,她知道自己老爸對女兒有莫名的獨佔欲,就怕火氣一上來,老爸搞不好還會動粗。「爸,他只是幫我拍掉灰塵啦!」
安傳雄終於正眼看向女兒,但當他看到她的新造型時,眼珠差點沒掉出來,一把怒火也熊熊升起。「你穿這什麼衣服還有,你把頭髮剪了」
安絲柳還來不及反應,安傳雄已繞到她身邊,拽著她的胳膊,粗魯地將人拉到眼前想看個清楚。
「你臉上五顏六色的又是什麼?簡直不三不四!上班不好好上,穿得像個風塵女郎;我叫你不准剪頭髮,你居然剪成這個狗啃的樣子?連個淑女都做不好,你還能做什麼……」
看不下去安傳雄那麼粗魯,駱晉紳本能地過去將她拉了回來。「伯父,有話好好說,不需要動手。」
「我教訓女兒,干你屁事?」安傳雄氣得又把女兒拉回去。
中午被駱晉紳批評,現在又被父親數落,還夾在兩人中間被拉來拉去,安絲柳終於受不了了,她火大地朝父親吼道:「不要再拉了!你以為我不會痛嗎?頭髮是我的,我為什麼不能剪成自己喜歡的造型?你老是愛管東管西,穿什麼你也管,連我剪頭髮你都要管!」
「我是你老子,為什麼不能管你?」安傳雄被她的忤逆氣瘋了。「還有你這什麼妝?什麼衣服?這樣子成何體統?」
「我是你女兒,不是你手下的兵!都什麼年代了,我連自己的外型都不能有一點自主權嗎?」